“依你的话,你是希望我表姑一直快乐下去了?可为什么又肯舍弃她的命魂留在这里?未必真的是只为等时辰吗?”
‘我最喜欢的,是茭白单纯的神情和无邪的笑。而快乐来自于纯粹少虑。既然期望她能一直快乐下去,所以我自然不愿、也不允许她还记得之前的种种不快。故那命魂不要也罢。
我昨天才往茭白那里去望过她的,虽然身子是弱了些,但快乐的神情是不变的。本神主想,只要有这就够了呢,因为成婚之后,我便有办法能恢复她的体质了。我还要同她共度千年呢,所以……。
哦。吉时就要到了,本洞主要同夫人行礼、并接受宾客和洞属们的祝贺呢,就此别过了……。’
或是要让思翊心安吧。这位慢慢地移动着水碗里的场景,最后露出了一双带着些许笑意的眼睛。
随后,因着这双眼睛的后移并迅速消失,这大汤碗随即爆裂成了碎片。思翊也难以控制的,口中腥甜大作。他登时就喷了一口血出来。
此时。房里的‘表姑’已经完成了她的所有动作。她竟恢复了一丝神识。
慢慢地蜷缩回被子里的她,侧着头的叫了一声:‘爸、妈’,也叫了‘大嬢’和‘小琦?(这个思翊没有听清,大约是这个音就是)’
思翊跑进去叫‘表姑’。她也知道应着。只是她并没有再喊‘小翊’,不过扫了思翊一眼。然后就伸出一只手去抓住了刘哥,也望向了他。
可是表姑这时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用那淌着泪水的眼睛、久久的盯住了她的他。思翊发现那眼神里恍惚有种眷恋、恍惚有种遗憾、又恍惚有种冷……。
刘哥眼泪止不住,他更哽咽地噎住了的说不出话。
思翊拭了一把泪的绕过去拍他的后背:“刘哥,暂时收了你的伤心和哽咽吧。有话你就快说,我表姑她现在还能听得到……。”
刘哥喉头‘咔、咔’的响了好几下,才有些歇斯底里的喊了出来:“茭白,茭白。我一辈子都会记着你的。这一世我们是不能行了。我等你来生……。”
表姑眼睛闭上了,头轻轻地一歪,那被子就再没有起伏。
一场痛哭之后,是该洗澡换衣了。
表姑是还未嫁的大姑娘呢,又是这‘落洞’的由头。所以外婆、舅公、舅婆略商量几句,就不愿往外面去请人来她洗澡。因为别人会混说呢。而且表姑又是这样的身上没有青紫的伤处。
无奈外婆和舅婆心里又是害怕的。她们互看一眼,再看看思翊,就说定了还是由思翊来办这事。
毕竟外公的洗澡是他办的,算是有经验。而她们俩在边上陪着、看着。加上思翊又是儿子辈,也不至让表姑的名誉受损呢。
洗丧澡的程式本来就很简单。而表姑所要穿戴的都是预备好了的。
所以不消一个小时,这事就办完了。再出来安置柳床之类也顺利,只是思翊做主理并吩咐,刘哥和舅公就会全力的配合。
可是就在回房要把人抬出去的时候,刘哥却不干了。
因为他感触到表姑的肢体,到现在是还没有僵直的。所以马上他就激动了。
“茭白还没有死,她只是深度地昏迷过去了。还是可以抢救的。所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我们不要把她抬出去好不好?”他哀哀地哭喊着。
“傻孩子。她没有气息,身子都冷了,…她已经去了…。”老人们都听说过,自然知道落洞的人在死后,身子是不会僵硬、僵直的,所以都边抹眼泪边劝导他。
“保温、要保温……。”刘哥猩红了眼睛,他喃喃地说着、又转身就冲进了厨房,然后抱了好几只灌了热水的盐水瓶回来。
他不顾自己的手已烫得通红,却是忙紧紧地搬弄着表姑那已很是沉重的肢体…。
然后匆匆地把盐水瓶用顺手扯过来的旧衣服包着,再小心翼翼的往表姑的腿子、膀子边上的安全区域去安置着。
这行动惹得一家子又是一通地抱头痛哭……。
尸身到底是抬到外面的柳床之上。思翊尊传统跪下烧了三灰纸钱。
刘哥也要跪下,却被老人们阻止了。毕竟是平辈,这样不合礼数,更是怕表姑受不住的意思。所以他们围着火盆也边念叨些话边烧起纸钱来。
停灵三天,来的人并不很多,除了亲戚、街坊就是卫生局和峰林卫生院的人了。
彭副县长(原来的那位彭主任,现在已经提升为分管文教卫的县长了。)也来了,他虽是以街坊的名义来的,不过和舅公、舅婆却只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倒是陪思翊和外婆坐了半个小时才离开。
吉首那三个也来了。不过思翊基本没有和他们同在一处的时候,也就免去了烦心。
因为茭白表姑是姑娘的名份,丧葬礼仪自然是不同的。而思翊又懂这一行,所以接触办丧人等的事项都是他出面去商量呢。
葬礼之后是复山,然后所余就只是一段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