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莫如浣的伤好了,贾双给他和胡喜买了几身衣裳,两个书包,几双鞋,在全家的劝说下,胡喜勉强同意了一个人上幼儿园。
第一个学期过去,莫如浣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千篇一律的生活,只需要念念书,和同学们闹闹,陪陪家里粘人的妹妹,不需要担心每天晚上有人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不需要担心天上什么时候下起不好的雨,在这里,似乎彻底与过去告别,那两个黑衣服的自己也再没出现过。
第二学期,胡喜不知听谁说的,只要表现出足够的智慧,就可以破格升学,于是莫如浣难得享受了半年清静。第一年过去,莫如浣过了一个很开心的节日,春节。这一年平安无事,学校位于城中心,但是人来人往,热闹的很。
第三学期,已经上五年级的莫如浣和他六岁胡喜分到了同一个班……平安无事。
第四学期,甄无的工作变少了,没事就带他们在城里转转,城市也不小,只是转的多了,熟悉了,不免觉得狭隘。
第二年过去了,不管是上学还是回家的路上都可以看见一些脸上浮现担忧神色的人们。春节好像也少了点什么,城里的气氛不安起来,仿佛要发生一件大事一样。
第五学期,升六年级,胡喜以神童的名声碾压整个学校,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名。莫如浣日常咸鱼,贾双和甄单并没有鼓励他多多学习,开心就好。
第六学期。
开学典礼很朴素,每个班的学生站在各自的班门前,班主任点名,然后进班。学科很少,听说升初中会考两次试,如果第一次过了,就不用考第二次,而现在学习的这些东西也就没什么必要了。如果没过,第二次考试也很简单,现在学习的东西同样没用,初中会教给你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更加高深莫测。只是……两者的命运将交错开来,从此进入两个世界。
“奶奶,又到了秋收的季节了。”莫如浣坐在凳子上看着环绕院子的麦田。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有很多年轻人过来帮助他们收麦子,班里也有人是农户,秋收的时候总会有大批年轻人过来帮忙,听说那些人是每一届小学毕业生。
“是啊,这一次,就到你来帮奶奶了。”贾双洗着菜,“做饭了!过来烧火!”贾双冲屋里喊了一声,端着菜去厨房。厨房是一个单独的屋子,那屋子立着一个冲天的烟囱,用火灶煮饭。
“哦。”甄单答应一声,拄着拐杖走出来,揉揉莫如浣的头,去厨房烧火。
“哥,你的作业做完了!”胡喜从屋里冲出来,举着莫如浣的作业本,邀功。“嗯嗯,谢谢妹妹。”胡喜享受着莫如浣的摸头,真开心。
无聊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这一学期已经过半,关于第一次考试没有同学知道内容,家里的大人也不透露。莫如浣问甄单和贾双,两人也不告诉他,这种什么也不知道的感觉让人心慌,班主任常常不在班里,同学们上着自习,吵吵闹闹,比前几年死读书可有趣多了。
星期天,莫如浣带胡喜去当年那栋黑色的楼房旁边找甄无玩,她在城里单独买了一个房子。“咚咚,我进来了。”屋子有两间,进门看见屋子中间摆了一堆石头,用火可以让它们发出高温,煮饭用的。里面是卧室,莫如浣推了一下门,没有锁。
“姐……”话到一半停住了,半开的门里,甄无坐在床上,靠着墙。她捂着左手手腕,面色潮红,只穿了个背心短裤;闭着眼睛,哈着气,好像在忍耐什么。看起来不像是受伤的样子,生病了吗?看着有点吓人,莫如浣退出去关上门。“甄无姐姐不在,咱们回去吧。”说罢拉着胡喜走出甄无的屋子,带好门,开着新学会的拖拉机,“duang,duang”的返回乡下。胡喜听见了卧室里的声响,不过她还是很顺从的被莫如浣牵着走,不问理由。
“回来了?”甄单看着莫如浣把拖拉机开回车棚。“嗯,”莫如浣答应一声,无聊的坐在车座上。“交两个朋友嘛,整天在屋子里不闷吗?”我倒是想啊,莫如浣内心反驳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新交的朋友第二天见到我就绕开走,还一脸害怕,我长的也不吓人吧,他搓了搓自己的脸。
等贾双在牧场忙完回来,她看着车上的一箱鸡蛋,“甄小子不要?”“啊,”糟了,鸡蛋忘记给甄姐了,算了,将错就错吧。“嘿,这妮子,倒还嫌弃我的东西了。”贾双抱着鸡蛋箱,去往仓库。
晚饭,“喜,”“怎么了爷爷?”“你年纪太小了,恐怕不让你参加考试呀。”“啊?那怎么办?”甄单没有回答她,扯起了别的话题:“这考试可危险的很啊,不行不行,你不能去。”一边说着,一边瞄了莫如浣一眼。
“那爷爷,”莫如浣接过话茬,“不是每个人都要考吗?”“不是,”甄单吃了口菜,接着说:“你也可以申请放弃第一次考试。”“这样有什么好处吗?”莫如浣看着甄单,“好处就是安全,万无一失的安全。”这话真别扭,听起来就像是在说第一次考试有多危险一样。“没事爷爷,我能过。”“我也能我也能。”胡喜感到了危机,举起小手,表示自己也很厉害。“好好好,先吃饭,有力气才能考好试啊。”“嗯,”“嗯。”
…………
距离传说中的神秘的第一次考试还有几天,教室里嘈杂的声音讨论着。“我爸说,考试的时候不要紧张,放松,就当自己死了。”“不是吧,我爸也这样说的。”“啥考试啊,大人们也考过吗?这是啥独特的技巧吗?”……
教室后排的角落里,莫如浣趴着睡觉,胡喜放下“红楼梦”这是传承了很多很多年的文化瑰宝。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会和哥分开的。女孩没了读书的心思,“不行不行,你不能去。”爷爷的声音一直在脑子里响,我要做点什么。她溜了出去,并没有人管她,莫如浣醒了,发现胡喜不见了,应该是去上厕所了吧,他又趴在桌子上睡觉,一点也不着急。
……
“写什么呢?”莫如浣好奇的看着趴在床上奋笔疾书的胡喜,“哎呀,你又看不懂。”胡喜用零花钱买了一个高仿档案本,就着模糊的油灯,写写画画。
“我的小神童,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几年的校园生活让莫如浣变得有些活泼,对亲近的人更是如此。“哈哈……别,哥,我错了,别挠了,痒~哈哈……”莫如浣和胡喜疯了一会,准备关灯睡觉。“哥,你先睡吧,我再写一会。”于是莫如浣停下关灯的动作,揉了揉胡喜的头,沉入梦乡。
胡喜看了一会儿熟睡的莫如浣,来劲了一样继续“工作”。
第二天,在教室的莫如浣找不到胡喜,去哪了呢?等了一会儿,他忍不住了,出去找人。满学校都没有胡喜的影子,不会回家了吧。他果断翘课,还真在回家的路上逮到了胡喜,问她干嘛去了,支支吾吾也不说话。“算了,下次记得叫我一起。”他牵着胡喜,学校是不可能回去了,他们玩到傍晚,在学校旁边听着放学铃回家,饿极了的他们把所有饭菜消灭一空。
第三天,明天就是考试了,贾双让他们好好洗个澡,于是在仓库烧了一澡盆热水。“来来,让姐姐帮你搓澡”“不要。”甄无也回来了,一脸色眯眯的模样,莫如浣嫌弃的拒绝,偷偷看见甄无左手手腕上有几个针孔。“别呀,你刚来的时候还是我帮你擦的身上呢,现在害羞什么啊。”“不要。”莫如浣狠狠拒绝她,走到仓库,关上门,把衣服脱了,挂在墙上的钉子上。
桶里冒出蒸汽,底下的热石还在发热。试了试水温,“哗啦啦~”水太满了,他身体才进去一半,就有水溢了出来。“呜~”热水刚开始很烫,适应了就很舒服。
“奶奶,胡喜呢?”“不知道啊。”奇怪,这丫头怎么不见了。…
“哥。”莫如浣睁开眼,看见胸口伸出一个脑袋。“唉,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记得住,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在一起洗澡了。”莫如浣无奈的用手摁着胡喜的头,把她推远一点,“最后一次了啊!”“嗯,嘻嘻。”“转过去,给你擦擦背。”莫如浣拿起放在凳子上的搓澡巾,“疼,”“忍着。”莫如浣下了十二分力气,将胡喜的背搓的通红,跟煮熟了一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怎么感觉水蒸气太浓了点。
……
第二天。
这几天胡喜的精神都不怎么好,吃饭的时候还哈欠连天。
贾双给他们理了理领口,“走吧,”“好。”莫如浣和胡喜坐上那沉重的拖拉机,“duang,duang……”开向学校。
“加油!”贾双走了,几个星期不见的班主任也终于到了班里,是一个男老师,离莫如浣家还挺近的。
“放弃考试的举下手。”全班一百人,有二十个同学举手,“好,你们先回家吧。”那二十个同学走了。“现在,出去排好队,跟我走,后面的注意不要跟丢前面的。”
浩浩荡荡的长队被老师带向了一个大广场,这里是拱老年人休息娱乐的地方。广场边有一个屋子,上面拴着一条铁链,挂着铁锁。
由莫如浣班的班主任去打开,里面是一条向下的楼梯,成百上千的学生在零零散散的目光下走进去,楼梯挺深,带队老师打开第二道门,“吱~呀~”地下广场显露在他们面前。
地下广场里满是座椅,天花板上坠着无数块破碎的夜明珠,看上去如星空一般。
老师拿出一本档案集,挨个点名,所有同学落座。莫如浣班的老师有点疑惑,同行的老师问他怎么了,“不,好像本来没有胡喜同学的,上面给我档案的时候似乎特意提到胡喜年龄不够,予以留级。”“好了好了,档案怎么会出错呢?你这几天为了学生们操了不少心吧,估计是累了,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大概吧……”他还是觉得胡喜年龄有点小,没必要来考试。
“孩子们,你们是国家的希望,在灾难面前,我希望你们有力量阻止,有机会活下去。”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传遍地下广场,壮硕的老人肌肉撑满了衬衣,披着外套。“我是有米城的市长,将由我来为你们进行洗礼,睡一觉吧,孩子们。”声音的魔力蛊惑人心,眼皮越来越沉,手不受控制的戴上座椅上自带的头盔,头盔后面连着透明管道,延伸到地上,连接着一个插槽。有专门的监考老师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摆满了插槽,一个个菱形的半透明呈白色碎片嵌在上面。
“好了,你们可以回家了。”老人看着那几个没睡着的小孩,有老师过去把他们从座位上带起来,拉到上面的广场上。净耍一些小聪明,老人看着表情开始扭曲的孩子们,不为所动。
“为什么要赶我出来。”被拉走的学生问老师,“回家问你家长。”那老师看着被悄悄注射兴奋药物的孩子,不为所动。
胡喜很困,头盔戴上之后她睡着了,又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醒来,她趴在桌子上,亮光将她惊醒,她抬起头,一祯祯画面在上面闪过。“滋啦~”一个爪子将画面夺了过去,胡喜的头又垂在手臂上。黑色的人影看不清样貌,背后似乎有几双翅膀,饶有兴趣的看着别人的人生。“真弱啊。”祂喃喃道。胡喜枕着手臂,眨眨眼,陷入深层睡眠。
莫如浣坐在黑暗里,他倒是精神饱满的观看着面前的画面,视角在不断抖动,恐惧,焦虑等情绪透过画面,传染到了莫如浣身上。他津津有味的看着,背后的门无声被推开。黑袍和黑衣安静的坐在莫如浣旁边,没有打扰他,陪着他,沉浸在别人的世界里面,无限体会着夹杂在生死之交的感觉。
有一个仪器观察着所有人的生命体征,偶尔,会有一个学生的体征突然消失,“没救了。”市长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