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个腌菜妇人,何富银说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
这些女人等腌下一茬菜,以为等二十天。
过去十天,一大早,村长在大喇叭上吆喝她们。
“喂喂,腌菜的那些女人,今天都到宁子家门口,咱腌第二茬菜,旺东家的,加义家的,何成家的,拴军家的…就上回二十个人,抓紧到何宁家大门口,都别磨叽。
喂喂,听清楚了没?就上次腌菜的这些妇人过去,多一个不要,谁跑来我把谁打发走,别怪我给你们脸色。”
何国民家老院,李静抬头看村长家电视天线上大喇叭,咧嘴笑了。
三天来难得笑得真心。
“妈,小时候我们村的村长就是这么喊人的,多好!”
李静说多好的意思,是怀念以前老家农村生活。
五年时间里,兰城燕舞歌城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她差点忘了农村生活是什么样子。
村长一顿喊叫,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妈,何宁家腌菜呢,咱去看看?”
李桂莲刚扫完院子,扫帚立在墙角,嘴上提醒:“静静,你该叫他哥。”
“妈我知道…咱俩过去看看?”
“静静,你听不出来?咱要过去,村长不让咱插手干活。”
“我们就看看。”
何国民一大早去了宁子家,砌土灶烧大锅水,需要七八个男人给腌菜的女人打下手。
母女俩留在家里照顾老人。
“行呢静静,你爷爷扶着去宁子家,能帮一把什么了帮一把。”
腌菜女人缺三个。
不让来的跑来了七八个。
这让何富银很不高兴。
嘴里抱怨:“李加义家的怎么回事?感冒了来不了?别人咋不感冒?
何成女人又是咋回事?在家生娃呢吗?一个一个的搞什么?”
李红梅嘴上上乐呵劝村长:“你还较真了,非要她们三个来?”
“其她人不要,腌臭掉了。”
李红梅觉得村长瞎扯,哪有那么玄乎。
李加义女人没来,来了李十婆,她身后带着三个李家侄媳妇。
何富银看着她就来气。
“哎?我喇叭上喊的不清楚吗,你们偏偏跑来?知不知道这一茬菜是给谁腌的,给南方人,腌臭掉谁负责人?”
何宁从李红梅家打麦场上拉来一三轮车厢土基,跟二叔姑父他们在门前空地上搭七八个土灶。
听到村长训人,眼睛看过来。
劝村长一句:“银叔算了,让她们帮忙打杂,抱菜的抱菜,烧水的烧水,今天没铁炉子,人手要多加几个。”
生土灶炉子很麻烦,大半天着不旺,尽冒煤烟。
要有电灶火吹风机,呼呼一会儿吹旺。
李静从屋里抱出来手摇吹风机,每个灶火口吹几分钟,把自己呛得咳嗽半天。
何宁看她脸上被煤灰抹得乌漆麻黑,笑了半天。
“笑什么!难搞得很。”
“李静,受罪了啊!听你妈说,你呼呼睡了两天?”
李静脸一红没吭声。
手底摇吹风机摇得更鼓劲。0吹风机皮带老跳断。
何宁看她蹲下的身影,脑子里忽忽想,她一身鲜亮站在歌厅台子上,被一帮大老爷们围着唱甜蜜蜜,她是幸福呢还是不幸福?
她是开心呢还是不开心?
如果跟何军没这一遭,她是喜欢莺歌燕舞灯红酒绿,还是喜欢煤烟弥漫呛得咳嗽脸上抹一道煤黑?
她说十里铺翻耕起来的土地很香。
这句话何宁记在心里了。
“宁子!”身后李娟喊一声。
小女人瞪眼睛噘嘴,自己男人站在李静旁边,傻愣愣看李静。
“噢?悦悦睡醒啦?是不是要爸爸?”何宁脸上这么说话,转身往屋里跑。
“当然要爸爸呢,半天不见你进屋,她一直喊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