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府办公楼四楼,叔侄俩往下走的时候,何宁拽着老叔胳膊。
怕他脚底下踩不稳,从楼梯滚下去。
何富银感觉不到自己腿往下走,身体飘飘忽忽,脑子里飘飘忽忽。
一直被侄儿拽着胳膊出了办公楼。
办公楼出口面朝南,太阳直直照在他脸上,把他飘忽出去的神魂拽回身体里。
年龄大辈分大,不一定心胸大。
一百万公款装在心里,需要两三天消解,他脚底下才能正常走路。
何富银并不是喝醉酒那样,绕弯弯往前走。
“拉着我干么,我今儿又没喝酒,放开,我自己走。”
挣脱侄儿手,他在人行道上踢正步。
啪啪啪,向前向前!
回过头看一眼瞪他的宁子,嘴上问:“怎么样,让别人一看你老叔我就是当过兵的人。”
踢正步往前走的方向,跟回租住院子吃中午饭的方向相反。
何宁看他能踢多远。
踢出去十几步,转过身又踢回来。
”嘿嘿,宁子,咱中午吃啥,叔没装钱,你先掏上,公款拨下来叔再请你。
你听清楚没,董县说赶国庆节放假前给我拨下来。
哎!问你话呢,你怎么什么事儿都没有,你想啥呢?”
何富银觉得自己这个状态,给侄儿很丢脸,惹得他不想跟自己说话。
不就一百万吗,有什么大不了。
又不是没见过大笔钱。
上次在黄塬酒店,几个人坐一起吃饭,许建国打开黑色皮箱,一箱子现金摆在眼前,那一箱子钱就有七八十万。
他还分了二十大几万呢,用编制袋子装起来扛回家的。
一百万有什么大不了,又不是五百万一千万。
都是公款,给村里搞建设的,一分钱都不能乱花。
何富银这么一想,心神稍稍安稳一些。
手掌往前一伸,问一句:“宁子,我们现在干什么去?”
这不明摆着到中午吃饭的点了吗?
何宁斜眼瞥老叔一眼,口气嘲讽:“不飘了?正常了?”
“宁子,你他娘嘲笑我是不是,你叔我当了三年兵呢,差点跑去南尼打仗,大阵势还是见过的,不要瞧不起你叔——那个,一百万是不是要用装一百斤大米的袋子装?”
“那肯定,提前做好准备。”
何富银意识里,跟上次一样,这笔钱装进大米袋子里,稍在摩托车后面带回家。
脸上又有些愁,拿回家装哪儿安全,上房柜子里?
不装柜子里还能装哪儿,总不能三天两头跑银行取一笔钱。
这事儿先不考虑,等钱拿到手了跟宁子商量。
两人原路往回走。
“老叔,回青嫂那里,吃中午饭睡个午觉,咱下午还有别的事,你要保持头脑清醒,不能这么迷糊。”
两人原路返回租住的平房院里。
到院子门口,何宁小声提醒:“银叔,别跟他们瞎嚷嚷你有这笔钱,越低调越好。”
何富银拍拍胸部:“这我能不知道么?我给你六婶都不说,我还能给别人说?”
何宁指着木门问:“这个门认清楚了没?你先进去跟我姑父他们一起吃饭,我去一趟我娃舅妈那儿,饭多的话给我留一口。”
何宁怕老叔找不见这个巷子里这个门,再把他带过来一趟。
“嘿嘿,你去吧,找你娃舅妈去,你就是想把我支开找你娃舅妈说悄悄话,我不给你老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