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拿镊子,左手拿罐子和紫光灯,两家人,一家一个山头。
五个人拉开一截距离,从山底挨着往山顶上捉。
何宁再三提醒,前面山脚哪儿,前天推大车停车场推了一个坎,半人高,小心着不要掉下去。
拉娃妈急躁躁喊她女儿:“后儿,把你妹妹领好,不要掉崖坎下去。”
何宁站在崖坎下面,停车场周围一圈儿照一遍,捉了十几只。
村长也提着一套工具跟在后面。
他不是捉蝎子,他是跟侄儿说话。
一脸兴奋乐呵。
“宁子,前段时间我听说了,黄河边的人用一种灯照着捉蝎子,没想到你把这种灯给咱村里搞来了,嘿嘿,这又是一笔收入。”
何宁哼一声:“不是正经挣钱路子,大晚上爬山跑洼,会摔死人的,可谁也挡不住卖蝎子挣钱,有什么办法。”
捉蝎子卖钱事业,只要不摔断腰椎摔断腿,村里人不可能罢手。
除非官方用铁丝网把大片山区封掉。
山顶上,何勺子妇人使劲儿喊她女儿:“闩儿,你跟紧些。”
听在何宁耳朵里感觉怪怪的。
“村长,我就纳了闷,拉娃妈干么给她的姑娘起那么难听的名字,门闩,门前,门后,门板。
这都什么呀,娃们上学了咋整?大名也这样叫?”
何富银嘴里啧啧。
“她家四个女娃,最小的八岁,今年上一年级,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十三岁十一岁九岁,都不念书了,无所谓叫什么。”
何宁忽然想起她家两个女孩,有了卖苦苦菜的一块钱,激动万分在李娟手里买新铅笔的情景。
不念书了?
没心情捉蝎子了,气哼哼问村长:“谁说这三个姑娘不念书了?”
“刚才他们两口子说的嘛,不信你再问。”
“你当村长的你满脑子尽想着挣钱?这个年龄不上学是违法,知不知道?”
“违法?没这么严重吧?她们爸妈不让孩子上学,别人能有什么办法,张老师说了,这事儿他管。”
“你当村长的你也要管。”
“宁子,何勺子不听我话,你去说一下,说不定他听你的。”
村长领着他们往何宁家来,说起孩子们上学的事,何勺子说他的三个女娃不念书了。
张老师连夜在学校新围墙上刷的那三句话。
一切为了孩子,为了一切孩子,为了孩子的一切。
张千让何宁当十里铺小学的名誉校长。
说何宁有本事,一起劝劝那些不让女娃娃上学的家长。
张老师说的就是何勺子这种混蛋家长。
现在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转身往山坡上爬,喊一声:“勺子叔,你下来,我问你话!”
何宁口气,气呼呼。
春上时间,何勺子给河沿一带人家耕稻子地挣钱,夏天这段时间,在煤场子拿大铁锨上煤挣钱。
村里有了修路事业,铺水渠事业,他再没出去。
呆愣愣只顾埋头干活的笨男人。
女人说什么是什么。
女人说三个女娃不上学,他也同意三个女娃不上学。
村里这样的人家不止他们一家。
孩子们叫什么名字何宁管不着,
不上学这事儿,不能不管。
辛辛苦苦给学校做桌椅板凳,他娘的孩子们不上学算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