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你在这里开摊子多久了呀?”
为了缓解尴尬, 罗尽然只能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做馄饨的大娘身上,这大娘的脾气性格都挺好的,在一边下着馄饨一边回她的话。
“几十年了嘞,来我这里吃馄饨的大多是些老客了。”
大娘年过半百,但是精神尚好,穿的虽然是粗布衣裳,但是这性格开朗,做馄饨的手艺也是极好的,手起手落,一碗馄饨便这样做好了。
“那……还是挺好的呀。”
罗尽然也找不到其他的话说了,但只是顾着消解这尴尬的气氛,着实也没有想到过旁边的沈行也会跟着聊起天来。
“大娘,这么大个摊子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现在这时间还这么早,一般来吃早点的人大多是不愿意在家里面做早饭的,现在这摊上的位置已经坐了不少人了,让她一个人忙活着,还要捡碗收筷之类的,那可不得忙死了?
“怎么会忙不过来呢?我家女婿在家里把事情忙完了之后也会来帮忙的。这赚钱的事情,谁不愿意干呢?”
沈行摸着自己的下巴,将手肘放在了桌子上,看着旁边忙碌着下馄饨的大娘。
沈行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和父亲,她是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自在的生活,因为从小她便被关在书房里面,每天都要背许多的诗词,如果背不下来,会被母亲责罚,被拉去跪在院子里一整晚都不能回房间里面休息,早上起来的时候,整个膝盖都站不起来,还得请仆人将她扶回房间去休息,但是也逃不过要看书的命运。
“说的也是,看大娘你这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一定很幸福吧。”
如今反而是换了另外三个人沉默了,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打磨这无聊的时光。
“你这话说的,能不幸福吗?我家女儿在衙门里面寻了一门差事虽然只是当个主簿,但是也有稳定的月银,我也不想在家里面麻烦着自己的女儿和女婿,所以这摊子一开就是几十年。”
大娘说话间也掩饰不住脸上幸福的神情,周围的一些经常来吃馄饨的人也在一旁搭着话。
“那可不是嘛,在御史的手底下干活,那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罗尽然虽然不知道御史这么大的官怎么会经常跑到衙门去,但是听到御史这两个字,她又觉得无比熟悉。
“这御史……”
罗尽然有些好奇的看向自己对面的沈行, 沈行突然间做出一副非常骄傲的神色,那可是她的毕生榜样,年少成名,有着丰厚的家产,把无数的贪官都送进了牢里面。
“是韶华!”
“韶华?”
罗尽然看向沈行,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想必她一定是认识这个御史的,这脸上崇拜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沈行发现罗尽然并不认识韶华,但是韶华已经声名远播这么多年了,不可能像罗尽然这种,长得斯斯文文,也不像是那种无不识丁的样子,韶华如今的位置是那种不可企及的,如果她愿意当丞相的话,如今,这丞相都得双手供奉着把位置让出来。
“韶华是我们书生中的楷模,当年读书的时候便知道有个少年成名的人,小小年纪便能够参加科举考试,一举成名。只是后来听说她隐没了些年,再出来的时候便当上了御史。”
沈行说的一脸的骄傲,仿佛自己就同那韶华很熟悉,像是旧友一样,韶华的事情她确实是知道不少,当初自己的母亲就是拿自己和她一直比较着,但是她怎么可能比得过一个天才?
“你这书究竟是怎么背的?这里面的意思知道了吗?难道就这样死记硬背就可以了吗?那以后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殿试的时候怎么办?你也是像现在这样子,将书上的那些知识罗列起来吗?”
沈母家中世代书香门第,她是沈家第十三代族长,家族中也是出了不少科举考试的名门书生,但是奈何她们初入仕途时,经不住诱惑,常做一些贪污腐败的事情,最后,导致家族连累,她是不愿意进入仕途的,只是希望自己的女儿成才,这辈子是没有办法再参加科举的,只能让沈行考一个状元出来,算得上是光宗耀祖。
“有什么不好的,你让我背书,我便背你让我作词,我也照做了,我该做的都做了,我说的有什么错吗?你说教我的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每天只知道叫我看书,背书,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自由?”
这是沈行十三岁的时候,也是她第一次敢这么和自己的母亲说话,她像丧失自我意识的一个读书机器,被他们禁锢着思想,在书本里面学的道理,她从来没有去实践过,就算是天才,那又如何?没有自己的思想,就像一只折翼的鸟,在天空中也飞不长久。
“自由?你想要自由,你想要自由就考上状元,等你考上状元了,我就不会管你!到那时候我也管不了你!”
沈母整个人的心口上怒火蹭蹭的往上涨,她拿起手中的长条,便直接狠狠落在了沈行的背上,本来书生便是那般柔弱,十三岁沈行的背也瘦小不堪。
此时的沈行正跪在宗堂之中,整个宗堂里面只有她和沈母二人,沈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咬了咬牙齿,压制着自己内心真正的冲动,一边边狠狠地打在了沈行的背上,洁白的长裙出现一道道血口,身上的衣衫都被血浸染。
“等我考上了状元,我永远也不会回来。”
沈行发出深深的嘶吼,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他依旧是那个瘦弱者,事事都要依顺于父母的人,她就像是一个寄生虫,离开了宿主就会迅速的消亡了!
“好!说的极好,只要你考得上,就算是让我跟你断绝了母女关系,我也是乐意!”
沈母越想越生气,整个宗堂里面传出的都是木棍打落在皮肉上撕裂的声音,就算是直到现在,她的身上依旧有从前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