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男鬼还在忘情的演出，这是一场延绵几十年的话剧，他是罗密欧，也是朱丽叶。
“爸妈，你们怎么了？快走啊！”短发女人不明白父母的沉默，看不透那些复杂神色，也不想看透。
台上的女主角尸斑遍布明显不是人，这出话剧的演员都成了尸体，躺在台上配合这出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悲剧完结。
女人的父亲望着台上昔日的爱人，说不清是当时年少轻狂的一时刺激，还是真实心动，因为他的懦弱害了一条人命。
“是他回来了。”他这话说的复杂，他无法恐惧台上这个女尸，即使它可怖的长满尸斑，一举一动也都是那个男人的模样。
他记得那一年的心动，这种心动在日积月累的岁月中美化，并不会超过对妻子的亲情，却无疑是一生都难忘的爱情。
“他回来了！是他回来复仇了！”短发女人的母亲先是怔愣，紧接着便是恐惧，她当年做的那些事对不起那个男人。
他太优秀了，深情忧郁，几乎能成长为话剧院的台柱子。
所以看到他们亲吻的那一幕，她第一反应就是跑了出去，那个年代对同性恋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严苛，人们善于排除异己。
自然而然，她揪着这个把柄，用潜藏威胁的心理和丈夫在一起，随着男人的死亡，他们顺理成章的成婚并且一辈子。
当年的事实在是太久了，两人相伴大半辈子的感情不是爱情，更似亲情。
所以短发女人父亲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是把妻子和女儿护在身后，即使他欠他，即使他有心在今天还给他这条命。
妻子和女儿终究无辜。
台上的女尸停下了表演，它深深盯着那个苍老的面容，是啊，阳间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的爱人已经娶了他选择的人，生了一个女儿。
就因为她是女人，就因为她是女人！
“我回来了！”女尸敞开双手，像是昭告又像是拥抱什么。
“欠我的都要还。”
它的低语未落，便追在他们一家三口的身后发出一声嘶吼，由下往上望，露出那张长发遮盖住的尸斑面部。
“啊！”女人的母亲一声尖叫，脚踝钳住冰凉如冰的触感，她不敢想那是什么。
她的丈夫听到妻子尖叫不禁掉头，赶紧回来拽住妻子，他挡在妻子面前面露哀求。“求求你放了她吧，放了她们，当年对不起你的人是我！”
赵吏后靠椅背，如同看一出有趣的话剧。
长生太久了，人间的恩怨情仇，对他来说也能称之为一场戏，就如冥王，把他的存在当作一场有趣的曲目。
“或许对他来说，就因为他这么在乎，这么保护着妻子女儿，他才更恨。”
赵吏说的是男鬼，爱盖过了恨，他在地狱受苦这么多年，想做的不过是再见到他，如今这一切都是源于嫉妒。
“那是他的选择。”陆无雪托着下巴，既不感觉眼前的曲目有趣，也没有起身去终结一切。
“选择了就要承受代价，每个人，每个生灵都要承受自己的选择。”
赵吏侧了侧头，望向女尸的眼睛，那里面流淌的是比黄泉更幽冷的恨意，收回视线，他知道这就是他和陆无雪的不同之处。
“是人总会犯错，没有人能一直不犯错。”
“所以他们更痛恨那个犯错的自己，包括与自己相似的存在。”陆无雪揉了一把大猫猫，她活的没有赵吏时间长，看的人性却够多。
“你说得对，可我觉得，你更像是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
赵吏没见过这种冷静清醒极致的人，他有时候也会犯错，或许是在阳间待的久，学会了人类的坏毛病。
“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就不会犯错。”陆无雪说着看了一眼女尸。“你看，它就不会。”
“因为在它的认知里，逃离黄泉不是错，扰乱人间也不是错。”
赵吏敏锐的察觉到，她用的是扰乱人间这种居高临下的词，这在陆无雪身上很少见。
“但这些在我们这，是大错，不是吗？”
夏冬青和王小亚到的时候，正撞见女鬼拽住短发女人的脚，短发女人倒也有些胆识，狠狠的踹了一脚女尸的手腕。
“赵吏！快来帮忙啊！怎么还在那看热闹！”夏冬青此言一出，女尸也不禁出声威胁。“赵吏别管我的闲事！”
它无法不忌惮赵吏的存在，摆渡人的全盛时期很强，何况赵吏身边还有一个来意不明，能够伤害灵魂的陆无雪。
赵吏没管女尸话里的警告，好整以暇的站起身朝大猫猫笑了笑。“走吧，我们也该去结束这场我们眼中的错误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最明白一个道理，对错永远不那么分明。
这一家人确实欠男鬼的，问题男鬼扰乱阳间更是欠了无数条命，事已至此，谁对谁错已经算不清楚。
那就看谁强，谁说的就算好了。
“我不觉得它有错，我只是想杀它罢了。”陆无雪不置可否，她抬手将大猫猫放出去，正在追杀一家人的女尸忽然仰倒在地上。
一股巨大的劲力拍在女尸肩上，刺耳的咔嚓声响在空旷的话剧院，大猫猫收回爪子，慵懒的嗷呜了一声。
“女人，看我的身姿帅吧？矫健吧？”
陆无雪抽了抽唇角，这小东西还是幼崽时期怎么就这么油，扔去当霸总毫不违和。
直播间弹幕不知大猫猫嗷呜的内容，观众们看大猫猫卖萌纷纷送上彩虹屁。“大猫猫真厉害！”
“小小年纪就学会养家了！”
“这样的猫……不对这样的小老虎，我一口气能亲秃十个！”
“救命，萌的血槽空了！”
“看到大猫猫连女尸都不怕了。”
女尸环顾四周，断裂的脊椎让它无法正常的直起脖子，赵吏站到另一边的退路，陆无雪则站在离开话剧院的必经之路，居高临下的看他。
说实话，女尸现在这副尊荣，是个人见了都得回去做噩梦，一个人像无脊椎动物一样，稍微想想就能想到那种画面。
“赵吏，你真的要拦我吗？”女尸深知方才大猫猫的一爪子会加速这具尸体的腐烂，没有实体它就无法对付摆渡人，这里不是黄泉。
赵吏故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职责所在，你也不要多为难我，我知道你怨气不散，他们这些欠了债的人下了地府必定会清算，你何必呢？”
至于陆无雪的发言就简单多了，她拔出刀盯着身形扭曲的女尸，双眸含笑言简意赅。“扰乱人间者，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