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忧郁的想着妈妈一生的轨迹,十几岁嫁入路家,诚惶诚恐地在一大家子挑剔的眼睛下生活,如一个女奴般熬过去几年,熬走了老太太,生了几个女孩,又为生不下儿子煎熬,好不容易熬过了饿死人的饥荒年代,终于苦尽甘来,生下大儿子,又熬过成十年,公公婆婆都走了,兄弟们又分了家,终于成了一家的主妇,就如同唐僧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到了灵山,可是又逢包产到户,为了几十亩土地的产出,豁出了百分之三百的努力,披星戴月的辛苦劳作,挣下来年年丰收,挣下来鸡犬猪驴,挣下来青砖新瓦,子女成就学业,光耀乡邻,父亲又为县城干部,远近闻名,当是时,妈妈的心情好畅快,即使日夜劳作积劳成疾,也是精神兴旺,心情通达!妈妈在当时自己的圈子里获得的成就,胜过现在我在我的圈子里取得的成就!妈妈活着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过往云烟,我从来没有正确的设身处地的评价过妈妈,您走了,我才寻思到了这些,妈妈!路远在心里呢喃,也说不上难过,更谈不上喜悦,只是淡淡的思念,如同清风拂过湖面,吹皱一波一波的水纹……
好久好久,路远在沉思中沉迷,沉迷,渐渐地进入一种奇异的状态,不知不觉的他的灵魂来到了一个神奇的世界,嗡,他感觉到脑子里一阵天旋地转,好像过了好久,又似乎一霎那,等他清醒过来,睁开眼晴,映入眼帘的,是房顶,由三根檩条,几十根椽子,还有松木板组成的房顶,中间檩条红纸黑字,可是上面被烟熏,灰尘遮盖,看不清楚字迹,地下正对门放着一张条桌,条桌前一张老旧的方桌,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寿桃陶瓷茶壶,后边的条桌上摆着一个古朴的琴盒,桌子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中堂字画,两边是“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中间是整首词,为草书,字体狂放不羁,豪情四溢,落款为狂草,认不出来写者名讳,另一侧墙上悬挂四条幅字画,分别是“梅兰竹菊”,而他所躺着的,是一张土炕,靠墙放着一排箱子,箱子上面平铺着几床被子,墙上也是字画,却是一幅“八骏图”,窗户是正方形,白纸上贴了红色的窗花剪纸,路远揉揉眼睛,睁开眼,景色依旧,又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嗯,疼了!没毛病!他又转头看看,窗外阳光明媚,鸟声悠悠,我这是,穿越啦!这分明是小时候的家吗!熟悉的老房子,熟悉的家什物件,熟悉的空气味道,随即他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可是又一件事吓了他一大跳,他变成了一个小毛孩,四五岁的小孩,光着屁股睡在夏天的早晨,窗外阳光普照,鸟鸣蝉唱,远处的村人劳作吆喝牲口的声音隐隐传来,四十几的灵魂,四岁的身体,骇得路远脑子发蒙,精神差点崩溃!这是魂穿童年?!
路远抓起放在枕头边上的破旧衣服,三两下穿起来,跳下炕,登上一双旧布鞋子,打开房门就蹿了出去,土院子,四面熟悉的老房子,屋后熟悉的杏树,桃树,榆树,门口是那棵国槐,国槐旁边是牲口圈,一颗毛驴脑袋从矮门上面伸出来,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亲切地伸出驴嘴和他打招呼!汪,汪汪,旁边狗窝的大黑狗急坏了,使劲引起他的注意力,对着他狂摆尾巴,猪圈里的猪听到动静,也奔到门口张望!突然,路远想起什么,一下惊呆在原地,童年!我回到童年,那么,妈妈呢,我岂不是又可以见到妈妈啦!刚去世不久的妈妈,在这个的时空依然年轻,应该还在地里干活,他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可心情却激荡非常,这是上苍又给我一个机会吗,让我重新来一遍人生,那么,来吧,让我把无悔人生重走一遍,我一定不负上天,不负亲人!好吧,去地里找妈妈,帮妈妈干活去!
走出大门,路过了邻居家的打麦场,又经过了一片杏树林,在村头大柳树下远远坐着三四个人,对啦,这里是全村七户人家的“聊天室”,通常是双婶,军奶奶几个人在这里主持节目,路远加快了脚步,他要去打听一下妈妈去哪块地里干活了。三分钟后,路远站在四个妇女面前目瞪口呆,他竟然一个都不认识!可是其中一个貌似精明强干的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却朝他打招呼:“小远,你不在家睡午觉,这是要去干嘛呀?”,路远顿时张口结舌,因为他不认识这几个人,而对方却认识他,这是怎么回事?他完全蒙圈了,又一个人对着他笑了笑,说:“小远,怎么,睡糊涂了?”……五分钟后,路远终于搞清楚了妈妈的去向,便逃也似的一溜烟跑出村子,朝着西山坡而去。
西山顶,春天的季节,一片欣欣向荣,生机盎然,从山顶到半山坡全部是苜蓿草,一路上,有绿色的辣辣草,黑壳的麦麦牛,熟悉的童年的记忆全部出现在眼前,让路远幸福莫名,随着微风与微汗,他来到了记忆中自家的苜蓿地,看着地里干活的身影大声喊“妈妈”!
“哎,小远”
路远激动地跑到妈妈跟前,盯着抬头看着自己的慈祥的面容,却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这个慈祥地盯着孩子的妈妈,不是记忆中的妈妈!路远彻底呆滞了,村头的大娘么不一样,地里的妈妈也不一样,可是这山,这地,那些树,那些房子,房子里的家什,都与童年时光的一模一样,毫无二致,可是所有的人却都不一样,这是怎么回事啊?时空错乱吗!老天啊,这种错乱可是会导致精神错乱的!路远在心里哀嚎!
“小远,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说着,妈妈伸手摸摸路远的额头,疑惑不解的问道。
“我、我、我没事!”路远结巴地回答。
十分钟后,路远借尿遁远离了妈妈,他蹲在离开妈妈视线的地边上,望着满山遍野绿意盎然的春天的田野,陷入了沉思,环境是童年的环境,人却不是儿时的人,连妈妈都不一样,虽然他知道,这个妈妈也是真的,那慈爱的眼神和母亲的气息不会错!那么,我穿越到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了?既然不是回到曾经的时空,那么,难道是平行时空,实现了量子纠缠理论?!
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路远决定先回到妈妈身边,慢慢来吧,总会搞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