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屠脸上的冷汗冒得跟下雨似的,颤抖着嗫喏回道:
“这……这……您跟属镂都是上面的人,卑职人微言轻,怠慢了哪一边捏都没好果子吃啊!”
“章邯将军,卑职也是迫不得已,否则小命难保啊!”
白屠的辩解也不能说没道理。
属镂,或者说罗网当然没权力指使帝国军官,但是你跟罗网这种组织讲道理就属实有点大可不必了。
朝廷是暴力组织,罗网更是暴力组织中的暴力组织。
讲道理,那还叫杀手组织吗?
白屠区区一个尉官,地位只能说不上不下,敢不给罗网面子,只怕这会儿都能过头七了。
但白屠肯定不是单纯受到了威胁,属于和罗网双向奔赴,所以他还是该诛九族。
“哼!”章邯冷笑一声,“敢和罗网媾和还怕死?”
“若不是鬼谷纵横的二位,你以为你还能跪在这儿叫苦?”
“这……”白屠知道在章邯面前自己确实没什么狡辩的余地,一头磕在地上,心力憔悴的回道,“是卑职糊涂,我什么都交代,只求将军饶我一命。”
章邯对他的死活并不在意,开始审问道:
“属镂既然已经安排好了劫持荧惑之石的事,那晚又为何会出现在营帐之内。”
“他说,事关重大,必须要再次核查荧惑之石。”
这个回答一听就很有问题。
章邯进一步质问道,“核查……还需要你特意在外面放风?他到底对荧惑之石动了什么手脚?”
“这……卑职真不知道,他什么都不跟我说的。”
作为一名棋子的悲哀就在于,他只是被人推着移动,却从不能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移动。
章邯等人也不觉得白屠能知道,只是顺便问一下,反正不要钱。
盖聂这时候开口说道,“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荧惑之石上的内容。”
“荧惑之石上到底有什么?”龙且闻言不由问了一句。
关于荧惑之石的情报,乱七八糟的有很多,但是这块石头到底有什么特殊的,他至今也没有个明确的答案。
与他一样的还有钟离昧,他也没有亲眼看过荧惑之石。
章邯沉默了一下,然后沉声回答道:
“上面是一行字,一行足以在帝国内掀起惊涛骇浪的字。”
“扶苏立,始皇帝死而地分!”
听到这句话,钟离昧的神情有些奇怪,不像是震惊或震怒,而是有些疑惑,似乎这句话里有什么他无法理解的内容。
龙且表现得更淡定一些,毕竟之前就听过不少相似的情报。
只是他之前也没想到,不仅嬴政被人诅咒,连长公子扶苏都牵扯进去了。
“扶苏……想要谋反?”虽然觉得不太可能,龙且还是犹豫着问了一句。
章邯瞥了他一眼,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公子宅心仁厚,断不可能有谋反之心。”
“拙劣的栽赃罢了。”卫庄跟着说了一句。
“但是很有用不是吗?”韩信笑呵呵的反问了一句。
这种简单粗暴的栽赃手法,用在别的事情上很难奏效。
但造反例外。
这种事,从来都不取决于你是否有这个想法,而是你是否有这个能力。
恰好的是,身为帝国长公子,怀着万众期待的扶苏,正是帝国内为数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唯一一个有造反能力的人。
章邯沉默了一下,随后语气唏嘘的说道,“昌平君的叛国一直是陛下的心头之痛,也是扶苏公子身上唯一一块污点。”
“个中微妙,盖聂先生应该很清楚。”
盖聂微微颔首,沉声说道,“尽管昌平君正是死在扶苏公子手上,但是他们二人的关系毕竟特殊。”
“时至今日,哪怕农家已经和扶苏没有任何联系了,但在许多人眼中,这十万帮众依旧是昌平君留给扶苏公子最大的助力。”
卫庄跟着说道,“如今农家公然反抗帝国,出手抢夺荧惑之石,虽然是神农令的要求,可看起来,反倒更像是帮扶苏掩盖痕迹。”
但凡牵扯到造反的事,就都不能以完整的因果论断,而是只看最终的果。
就像一个人会不会造反只取决于他能不能,而不在于他想不想一样。
不管农家有几百个理由抢夺荧惑之石,只要在结果上他们是在帮扶苏,那对有心人来说,这个结果就是他们的目的。
“呼……”章邯轻叹一声,补充道,“农家的行为,又恰恰证明了诸子百家的叛逆之心……这正是这个死局的险恶所在。”
皇帝明令要的东西他们说抢就抢,说明农家压根对帝国没有任何敬畏与臣服之心。
从墨家,到道家人宗,再到农家……如果回头儒家再出点什么问题,那几乎就等于诸子百家里最声名显赫的几家都有不臣之心。
这无疑会引起帝国,或者说嬴政,对整个诸子百家团体产生一个很不好的固有印象——他们都是不稳定的分子,不是叛逆者,就是潜在的叛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