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所经之处,他们会比任何人都老实——当然,也仅限于皇帝从他们身边路过时。
………………
章台宫,嬴政的寝殿内。
嬴政躺在卧榻上,气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往日总是舒展着的眉头挤成一团,双眼紧闭,身体却在轻微的颤抖着。
但凡是个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嬴政此时的状态……很糟糕!
寝殿内眼下除了嬴政以外空无一人。
嬴政刻意摒退了所有随侍的内官,原因也很简单——一位帝王不希望被别人看见自己虚弱不堪的一面而已。
事实上,嬴政每一次头疾发作,都不会在身边留太多人。
这一次,则只有赵高一个人——如果不是必须得留个人照看自己,嬴政估计连赵高也不会留着。
就他一个,这会儿也去给嬴政取药了,暂时不在。
未过多久,赵高迈着急匆匆的步伐冲进了寝殿内,服侍着嬴政服下了丹药。
心里怎么想不说,明面上赵高自然对嬴政的健康很是‘上心’。
“陛下,可舒服些了?”
看嬴政服下丹药后没过多久眉头就舒展了几分,赵高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嬴政没回答他,只是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
赵高当即会意,扶嬴政躺好以后,收拾好所有东西,规规矩矩的站到了一旁当个木偶。
其实嬴政的头痛还在,阴阳家的丹药固然有用,但生效也得时间,怎么可能一进肚就起作用。
不过他确实感觉头疼得到了少许缓解——按照古寻以前跟他说的,这属于心理作用,感觉自己得到了治疗,所以身体的不适稍有缓解。
又过了没一会儿,念端再次拎着自己的药箱匆匆赶了过来。
嬴政感到不适后第一时间命人去喊了念端,但念端的行踪是不稳定的。
这种尴尬的局面源自于流动朝廷这一操作的根本缺陷,是必然会发生的情况。
流动朝廷这一招可以说连治标不治本都算不上,因为它连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程度都做不到。
甚至压根就跟‘医’这个字扯不上关系,纯纯就是止一时之痛。
类似于嬴政头疼时服的丹药——那玩意也不是专门治头疼的,哪里疼吃它都有效果。
但除了止痛,也就没别的用了——其实有别的效果,不过在嬴政的病这个问题上没有任何额外效果。
或者也可以说是按住葫芦起了瓢——嬴政去东边东边就安分一会儿,等他离开东边去了北边,北边随之被按住,然后东边立刻就又起来了。
说起来还有点熬老头的意思——活生生能把嬴政熬死!
总而言之,情况对帝国很不利。
嬴政本人被熬老头的影响还在其次,毕竟只要他还没被直接熬死,就不算问题。
关键是这一局面让所有人都看出了帝国的捉襟见肘——地方失控,中央却无力拨乱反正,只能通过皇帝一次又一次的出巡来短暂镇压动乱。
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带有神性的——也许有学识有头脑的官僚阶层能明白皇帝其实不存在特殊性,也只是个人,但对绝大多数百姓来说,皇帝跟神确实没什么区别。
但现在有了。
一个神,显然不该像个工具人一样‘被迫’到处奔波,用最低效,最无奈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嬴政被迫以流动朝廷的方式镇压地方动荡的操作,在动摇自身的‘神性’,让他和神渐行渐远,而和人愈发靠近。
尽管他在出巡过程中都会做大量与‘镇压地方’无关的操作,比如封禅祭天,比如立碑刻功,比如整顿吏治,以及其他操作,但还是掩盖不了其本质。
当然,以普通百姓那连胎教都不及的知识水平,他们并没有看透一切的能耐,最多也就是看个热闹。
但有的是人能看透,并且还愿意仔细刨析给百姓听。
百姓没什么娱乐活动,无非就是茶余饭后聊聊闲天,而他们最愿意聊的自然就是达官显贵的八卦风闻,尤其是……皇帝的乐子。
有心人只需在背后稍微助推一把,就足以让很多人领会到皇帝如今的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