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月给叶枫与叶梅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人别在娘面前露马脚,一行人去了饭厅。
刚进屋,叶清月就看到洪天胜坐在椅子上发呆。
写满颓丧的脸,与他魁梧的身材并不相符。
即便是他这样粗枝大叶的男人,面对儿女的事,也不过是个平凡的父亲。
“叶医生,你来了。”
洪天胜与叶清月谈正事时,称呼也会尊重些。
叶清月坐到他对面,开门见山地说道:“洪阿姨的病情,我无能为力。”
洪天胜到嘴边的话,被她堵了回去。
“怎么会……”
洪天胜不死心地说道:“刚才在房间时,你娘说,她发病时也会忍不住伤害自己,可你对她进行治疗后,她现在也好了很多……”
“洪先生,你可能不太了解心理疾病。”
叶清月叹了一声,说道:“即便是相同的表现,病症可能相差甚远,我娘发病时虽然可怕,但她的病情很轻,只会在特定情况下发作,而且一切源于童年时的心理阴影。”
“如今她也慢慢走出来了,病情才好转,我的治疗只占一小部分,大多是靠她自己和外在环境的变化。”
叶清月又道:“至于洪阿姨的情况,比我娘要复杂很多,而且看她的情况,病情似乎已经很严重了,我并非心理专业,不能帮上忙,抱歉。”
她也没说谎。
如果没有系统的功能辅助,面对洪馨这样心理疾病严重的患者,她是无能为力的。
听叶清月解释得如此详细,洪天胜也知道,再求叶清月,也只是强人所难。
“……我明白了。”
洪天胜轻叹一声,又挤出一个笑,“大过年的,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洪先生,别这样说。”
叶清月摇头道:“病人自己是无法控制病情的,换谁都一样,我不会因为这种事而不高兴。”
即便是洪馨,叶清月也不会觉得,她突然发病,是什么有罪的事。
作为医生,叶清月会对病患怜悯,偶尔会觉得病患棘手。
但唯独不会觉得,病人发病是什么有罪的事,给她添了什么麻烦,还要向她道歉。
“是啊,这种事谈不上麻烦,洪伯,你别多想。”
叶向红作为病人,是最明白洪馨感受的,她道:“你也不要在洪馨面前提这种话,会给她带来压力的”
听到母女俩这温柔的话,洪天胜的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他苦笑一声,说道:“要是所有人都像你们这样对馨馨,她大概也不会变成这样吧……”
话到此处,洪天胜的思绪也陷入过往。
“那时候,馨馨才十七岁……”
洪天胜轻声道:“她以前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性格随我,大大咧咧,跟谁都能处得来,亲戚朋友、街坊邻居、老师同窗……就没不喜欢她,闺女能这么受欢迎,当爸的也觉得脸上有光。”
说到这里,洪天胜的声音带着一丝艰涩,“现在想来,我宁愿馨馨只是个普通孩子,长得平凡一些,性格最好随她娘一些,泼辣点,别对所有人都那么好……”
可惜,没有如果。
“有个比她大三岁的男人,学混混打架斗殴,差点死在街上,那时馨馨刚好路过,把人救了。”
“后来,那男人就缠上了馨馨,说要娶她,馨馨拒绝了好多次,不见那个男人,也不收对方的礼物,我还出面教训了对方,让他离馨馨远点,可是……”
洪天胜双眸发红,带着浓浓的后悔,“那天……我该把馨馨送到学校门口的。”
“不该听她说什么,让我早点回去干活,别耽搁了时间,又忙到太晚没空陪她和她娘吃饭……”
他知道洪馨被人缠着,所以每天送闺女上下学,送了小半年,风吹雨打都没落下。
唯有那天,洪馨觉得他最近太忙,很久没陪家人吃饭,让他早点去工作。
而他也觉得,都小半年了,那男人也两三个月没出现,应该没事了。
只是那一次而已。
他仅仅是松懈了那一次,在半路折回去。
再见到洪馨时,他如花一般的闺女,娇嫩的脸上纵横着大大小小十多道狰狞伤口。
缝了线后,那些缝合后的伤口,如放大的蜈蚣一般,盘踞在那张脸上。
“蜈蚣”们似乎露出了狰狞獠牙,正啃咬着他闺女的脸,将他闺女的容颜,甚至将他闺女的全部,彻彻底底……
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