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离开的?那个文庙圣人竟无一丝一毫察觉,他回想刚刚的每一个细节,是那根老烟杆砸下去时离开的!
那名文庙圣人看着下边两个不成器的徒弟,不握木杖的右手握紧,可是假若那两个人离开,不可能连自己也没有察觉。
此刻,在白面书生旁边的玉面说书人摊开纸扇,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那原本掩盖气机的禁制被他解开,那个文庙圣人到死可能都不会想到,是自己那个最为得意的门生所为。
青衫儒士那两道可以通言心湖的法术,一道在玉面说书人心湖中回响——谢了啊,大师兄,苦了小师弟了,又坑了他一趟,估摸着又得靠他来背锅咯。
青衫儒士和清瘦少年身形消散。
玉面说书人的脸上出现意外神色,纸扇合拢,不露差毫,情到面俱。
白面书生也发现异样,抬头之时便傻了眼。
夕阳暮云布,提着烟杆的老人哼着慢悠悠的小曲回到武生行中。
“年轻人,怎么可以被困在笼子里呢。”
往后每一日皆有老少入住郡城,他们以前都是郡城老民,可却独独没有那个清瘦少年郎和青衫读书人,郡城平静,只因没了那些个戏乐,但倒也不冷清。
那个玉面说书人在一个午后拜访了那个提着烟杆的老人。
老人如往常一般坐在后院的石阶上,那个说书人便站在旁边。
“你说那个老小子会不会发现这件事情后,责怪你监守自盗啊?”
那个玉面说书人摇了摇头,说出了一个惊为天人的事实。
“师父默许让师弟出去,算是承了老前辈的意思,顺水推舟,这二来,后边也算可以收了老前辈的情。”
也就是说,这个玉面说书人是在授业恩师的默许下,演的这场戏。
老人原本在嘴角叼着的烟杆的嘴角猛的张开,缕缕白雾飘出。
他的心中嘀咕起来,这小子连我都骗到了,那两笔交易在他心头打转。
一笔是关于那个年轻美妇的,一笔是关于那个隋姓少年的。
老人面忧之色不加掩饰,但还是舒张开来,只因他想到对方真正想要的筹码还在自己手里,便打趣道。
“合计着我被你们师徒算计了?是要让我欠你们人情,也难怪你们不直接给徐小子放出去。”
玉面说书人脸色尴尬,再度摇了摇头。
“老前辈,做事是讲天时地利人和的,若是直接让师弟出去,师父得被那些人的唾沫淹死,我们这一脉估计也得被压得更惨。”
老人点头称赞道,是这个道理,心思怪细腻的。
忽然老人拍了拍脑袋开口道:这老头演的真像,合计着我是一直被蒙在鼓里?
玉面说书人掩面一笑,苦了我那小师弟了,次次吃力不讨好,还得被我家师父一顿臭骂。
老人嘿嘿一笑。
“一码归一码,欠你们一个人情迟早会还,还有你说文庙其他老家伙会不会找到我那徒弟,然后又给他关起来?”
玉面说书人负手晃走。
“我那小师弟能别开生面,既有说服前辈来陪着演这场戏的本事,便有本事与那些文庙圣人斡旋,何况,前辈的小徒弟和那个隋姓小子是一个人,但又不是一个人。”
老人沉思许久,确实不是一个人,就算猫狗也养出感情了呢,便当作是一个人了也无所谓。
老人抬头叼着烟杆后竖出大拇指,由衷这赞叹。
“你们这一脉,大逆不道,厉害的很。”
玉面说书人笑着点头,这个老人所说的“厉害”,便是这天底下,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他看向天边喃喃自语道。
居中日轮,阴背阳乘,一体两极,青幕同天。
“回了人间,要多对月饮酒啊,师弟。”
老人斜瞥一眼对方,又收回了视线。
地上有座人间,天上也有一座人间,二者本无别,但自万年前文庙次座圣人设立了规矩,诸教圣人加以设下天地轮回,凡是十楼以下修为的人,从天上那座人间下来到地上,便要除去记忆与修为,待到重新回到天上那座人间便可恢复。
为何要消除人上一世的记忆?因为人世间太多情感纠葛,剪不断理还乱,有恨有怨,有恩有义,若是放着如此这般便要乱了套。
而十楼或十楼之上的修行中人,天地无法强制束缚,那便要自己封盖自己的神通本事,将修为压制到九楼之下。
如此规矩,既是保护了凡人世间,以免那地上人间沦为任何一人的囊中之物。
凡人世间数十载光阴转瞬即逝,你方唱罢,我方登场,诸国掀战,狼烟起。
戏子远行,读书人陪作,甚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