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飒飒生风的脚步伴随着整齐划一的甲士,使这个不平静的黑夜里多添了几分诡异。
小将军定睛一看,身着银甲的青年男子带领着一众人数远超过己方军队往鲁国公府方向走来,他不耐烦地吼道:“哪里来的黄口小儿?鲁国公府大门口,焉有你说话的……”
话未说完,立即见了血,电光火石之间,银甲将军用手中的弯月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杀了那个小将军。弯月刀滴落的鲜血,似是敲在众人的心底。
跟随小将军的那批叛军一下子乱了阵脚。
出师未捷身先死,不外乎此了。缺乏主心骨,剩下的也就不足为患了。
陆离挥了挥手,“庆王晋王谋逆犯上,淑妃戕害皇嗣,毒杀妃嫔,德行不修,幸有德宁公主与本将军联手相救陛下, 否则,陛下性命休矣。现陛下已安然无恙,庆王与晋王傅湛均被德宁公主抓获,死罪难逃。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们若不投降,最倒霉的就是你们的亲人。犯上作乱者,诛三族,想必在场的诸位上有老下有小的,也不想他们跟着你们一起死了吧。”
冰冷的话语不夹杂半分感情,但句句说到士兵们的心坎上。
好好的日子不过, 有谁会想着去做掉人头的事情呢?
“我是陆离,信我的话,还是跟随你们的倒霉上司一起死,这个选择应该是最简单了。不然,本将军亦难保护你们的亲人无忧。”
随着陆离的话音刚落 ,众人已军心动摇,不愿与陆离敌对。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他们可没有信心打得过对方。
唯独那几个死忠,或者应该说晋王傅湛的眼线,不愿意就此败下阵来,开始怂恿士兵们要为晋王报仇,杀了陆离。
陆离见状,挥了挥手 ,将其中挑衅的、兴风作浪的几个头头们抓了。没有了这批害群之马,只见得方才雄赳赳,气昂昂要围攻鲁国公府的叛军们就像一盘散沙一样,不做任何反抗地投降了。
对此,陆离露出了一丝微笑。
“就地正法吧。”陆离毫不留情,那几个人手里沾着人命,还是傅湛的手下,她才没有兴趣去降服这些死忠派。拔除傅湛的爪牙,傅湛日后即便侥幸苟活,也无资本东山再起。
“是。”那些叫嚣着要教训陆离的人转眼间人头落地。
一锤定音,尘埃落定,整个过程不超过半个时辰,顾恒源在旁见着,七上八下的心脏在这一刻终于稍稍平缓。
顾恒源想上前道谢,不料陆离一把婉拒,“本将军还有事,先行一步,国公有事先去安歇吧,今天晚上打扰到你了。”
接着,翻身上马,陆离劲健有力的背影跟着那批威风凛凛的将士们消失在鲁国公府门口。
顾恒源欣慰一笑,女儿长大了,能顶一片天了。
……
皇宫的情况有些出乎陆离的意料。原本她以为傅湛最多软禁皇子公主们让他们别出来乱事,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傅湛倒是想一劳永逸,直接放纵淑妃毒杀了他的兄弟姐妹。
据不完全统计,淑妃杀了显庆帝的所有皇子与大部分的公主,德宁公主与吓傻的八公主逃过一劫。提前叫到淑妃寝宫的一众美人才人们,皆下了黄泉,无人生还。
今天晚上本是庆王举事先下手为强,夺得皇位,不过这则消息被傅湛迅速获悉, 于是将计就计,利用淑妃与庆王动手的机会,打出清君侧的口号,让华都陷入一片混乱中。
淑妃是想帮庆王扫除障碍的,结果便宜了傅湛,傅湛高举义旗,兵力数倍于庆王,庆王叛军节节败退,最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德宁公主杀了出来,将庆王傅湛一伙全部斩杀扣押。
淑妃谋害皇嗣,庆王犯上作乱,晋王兴兵作乱,罪名确凿,当德宁公主把叛军的一系列罪证递呈御前时,从不心软的显庆帝于这一刻终于体会到后悔莫及的滋味。
是他不好,不应该放纵庆王与晋王他们,明知道他们是虎狼之辈,就因为他的心软,他的疼爱,他的私心,一步步放纵他们势力做大,到最后害死了他的孩子们,也害死了那些花样年华的妃嫔们。
“朕做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傅瀚、傅湛他们的野心,是朕一步步放纵出来的,本想着互相抗衡 ,不料是引狼入室啊……”
从心底蔓延而来的苦涩与酸楚,扎得显庆帝疼得说不出任何话,此时此刻的心情,真可谓是心灰意冷,冰寒彻骨。
德宁公主垂下眼睑,佯装安慰,“父皇,您别难过,平常您忙于政务,难免对三哥他们关照不周,可满朝文武皆知,您对三哥和五哥是最为重视与喜爱的。只是,他们不懂父皇的良苦用心,一味争权夺利,伤了您的心,也间接害死了我的手足。对这点,宁儿痛心疾首。”
直到现在,德宁公主仍旧扮演着贴心小棉袄的身份,令显庆帝不疑有他。
显庆帝苦笑,“宁儿,你也是朕一直看着长大的孩子,偏偏你就如此忠孝贤良,你的两个哥哥却心狠手辣到谋害手足,戕害庶母,实在是罪大恶极!”说到最后,拍了拍桌子。
若说一开始显庆帝是痛心不已的反应,那么现在,帝王被冒犯的尊严与巨大的愤恨迅速为之取代了。
想起晋王傅湛起初假模假样的救驾姿态,再到后面庆王的威逼利诱下,傅湛对他的翻脸无情,显庆帝从未有一瞬间真情实感地觉得自己做人太失败了,疼爱的儿子都想他去死。
唯独女儿,一直对他敬爱有加,第一时间冲出来保护了他。
想到这里,显庆帝望着德宁公主的眼神里更添了几分温情,“宁儿,你的两个哥哥死不足惜,他们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根本不配当我傅氏的子孙。那么多的人命,说杀就杀,足见他们心性恶毒,不堪重用。我要废了他们的封号,除名,废为庶人。朕不是他们的父亲了,他们也不是我的儿子们了。”
废为庶人 ,这是有史以来最狠最严厉的惩罚了。本想着傅湛到底是许后之子,此次就算是犯上作乱,显庆帝顾念旧情会网开一面,然而,显庆帝压根不可能在底线问题上放过一马,傅湛也不例外。
德宁公主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感受,反正她谈不上十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