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清玄瞥他一眼,冷静追问:“你们得以占据此地,幽灿又得了什么?”
“自由。”
白莲同样是神色从容,徐徐答道:“幽城主上一劫末,强渡劫关,成就地仙尊位,然而中间是借用了巫神的精髓灵水,惹下了后患,自那以来,便只能在洗玉湖底,压制伤患,却还是免不了被巫神灵水同化之厄,甚至已经难有人形。这种情况下……”
“未来星宿劫经!”
“不错,确切地讲,是罗刹大人与菩萨同参的《三际经》,才是对症之法。”
原来如此!
余慈终于是恍然大悟,刹那间,夏夫人的巫胎、葛秋娘的巫胎、幽煌的作为等等一些线索,都串联起来。
怪不得呢,幽灿原来已经是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必须要用巫胎转世这样的法子,重启修行之路。
幽煌折腾了这么久,就是给他创zào机会。
但不知为什么,幽灿最终竟没有选择“巫门正统”,而是选择了与罗刹鬼王、大黑天佛母菩萨合作,用这法子,或许就略去了怀胎十月、再成长起来的相对漫长的时光。可是……
幽灿也真有胆!
余慈也看过《三际经》,自然明白,这门经义,固然是神妙无方,却是标准的“神道依附法门”,类似于碧落通幽十二重天,前面还好,到了后来,就必须要敬奉大黑天佛母菩萨,借信力渠道,方能继续。
幽灿堂堂飞魂城之主、上古大巫血脉、巫门第一人,是标准的巫神后裔,难不成要背信吗?
对此,白莲的解释是:“幽城主确是天纵之资,借《三际经》参悟出改形换质、纯化血脉的全新法门,脱了束缚……”
白莲的回答,完美地解释了余慈的疑惑。
这确实是有可能的,比如余慈之于碧落通幽十二重天,也没有落入无量虚空神主的窠臼之中。
可问题在于,余慈所参悟的法门,是没有无量虚空神主“加持”的,而《三际经》背后的大黑天佛母菩萨,可是活脱脱的大能,更别说背后还有罗刹鬼王,真的能让幽灿如愿?
余慈不以为然。
不过,这个问题是不可能深入下去了,余慈调整了下心绪,冷笑道:
“那么就是说,幽灿和你们分道扬镳,临走前还坑了你们一把……我理解得没错吧。”
白莲垂眸不语。
“那么,你们又在这儿做什么呢?”
“天君与我教牵系极深,关心倒也正常,只不过,在此间的大多数人,未必与天君一个想法。”
“哦?”
余慈早就察觉到,受那气象恢宏的投影吸引,原本在虚空乱流中颠来倒去的各路修士,倒有半数,被陆续吸引过来。他们之间的对话,也有小部分被听了去。
白莲竟然没有任何遮掩之意,出现这种情况,怕是她有意为之。
一直以来,都深藏在西南六蛮山、大雷泽深处的黑天教,终于要走上前台了吗?
也是,自从妖魔大军冲出大雷泽,扫荡西南、南海,剑指东海之后,黑天教这个习惯了隐匿的庞然大物,已经是正式亮相,又有什么可忌惮的?
楚原湘的大笑声起:“其实,我的好奇心,与渊虚天君的可能比较相似,但要更贪一点儿,如果这位……白莲道友是吧,能把事情讲全了,当然最好不过。”
这位同样精通虚空神通的强者,在虚空乱流中,自然也要从容得多,赶过来的修士里面,有三分之一都是他带来的。
余慈回眸,不知何时,邵天尊也静静站在不远处,某处楼阁残垣之上。
倒是李伯才以及手下的剑修,不曾见得。
这还只是在余慈视野之内,也许还有一些人,出于谨慎或者更阴暗的考虑,躲藏在这片混乱的虚空环境中,伺机而动。
虚无越衡天这边的修士,越来越多,白莲的神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对楚原湘的问题,从容答道:
“若按照我们双方的协议,幽城主大可不必做这些高调之事,悄然来去便好,自去做他的飞魂城主,然而他临走之前,有意将太霄神庭位置暴露,又将诸位摄入,实是行的牵制之法――既牵制我方,又牵制各位。
“因为飞魂城湖祭之事,是洗玉湖附近的长生中人,十有六七,都到了湖下,并已入局,此时在洗玉湖周边,几无强者镇守,以幽城主的实力,做些事情,要方便许多。”
余慈心头微凛,想到刚刚才到湖上去的薛平治一行,迅速将这个消息,通guo幽蕊传过去,让那边小心戒备。
楚原湘扬起眉毛:“那么,白莲道友可否告知,他能做什么呢?“
白莲微微摇头:“若能知道幽城主的想法,我们岂会被他算计?”
“确是如此,那么,白莲道友你们想要做什么,总不会不知道吧!”
“我们……”
白莲一时静默,便当绝大多数修士都以为她要砌词推托的时候,却是莞尔一笑,一时明艳不可方物:
“好叫诸位得知,我们要做的,正是改换天地体系、重塑世人成道之基。
“如今天裂谷一线、至乎西南六蛮山、大雷泽、南海、东海半部,已成卷席之势,东海罗刹鬼王和本教佛母正要有下一步的打算,当为世人所知,诸位当深思之、熟虑之、慎择之!”
多少年了,有几个人敢光明正大地讲出罗刹鬼王的名号?
听到这个既熟悉又不怎么习惯的称呼,有的修士本能地就是全身崩紧,背上微寒,似乎那位当世神主,正穿透亿万里虚空,投来冷冷一瞥。
这片区域,为之一窒。
至于白莲,话至此处,人影及龙变焚度天的投影,便渐渐转淡,分明不准备再聊下去。余慈见她要走,又想到天人异香,以及所关心妙相的下落,突然福至心灵,就有了明悟:
“大黑天佛母菩萨,正借巫胎转世……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