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阵风吹来,将雾气吹得稀薄一些,陈乔然、移星真君等人就发现,“咒鬼”怀琛,连带着两个六欲天魔级别的魔门东支嫡传,竟然是不见了。
停在他原来位置的,是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看不太真切。
倒不是来人故弄玄虚,而是一贯如此。
“‘雾鬼’翟蒙。”
陈乔然只觉得牙根疼,一日连见“四鬼”之二,确实是运气……厄运!
由此可见,魔门东支对今日之事的态度。
正琢磨的时候,海面上铃音消歇,余韵渐无,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风声、涛声骤然间显然清晰起来,余慈手心中摇曳的“光焰”就此停止了晃动,还原为一个规整的光珠。
余慈点头:“话事的来了。”
他说得也不为错。
虽然“四鬼”并称于世,可毫无疑问,内部还是有排名的。
鬼铃子身为宗主,当之无愧排在第一位;其下就是“雾鬼”翟蒙,是主持宗门外事的首脑;再下才轮到“阴鬼”和“咒鬼”。
按照在宗门内的排序,现在的“雾鬼”翟蒙也能排在第三位,仅在鬼铃子和耆老主祭之下,是真正主持宗门事务,能够话事的高层。
可这位“高层”,对余慈的态度,却是亲近得很,当头第一句就是:
“天君莫怪。不知天君在此,刚刚多有得罪,怀琛性子急,在此我先替他道个歉。”
便在金幢、灵辰诸宗修士愕然注视下,“雾鬼”翟蒙以平静温和的语调,和余慈交流:
“昨日宗主与天君隔空沟通,诚意相邀,到宫中做客,焉有今日又得罪的道理?实不知天君身在坊市,是搜集什么材料么?东支还有几分家业,乐意效劳。”
“雾鬼”翟蒙,是出了名的心计深沉,算人无数,可这份热切,未免也太过了。
他的理由还挺充分:“听我家雀儿讲,当年在东华虚空,若不是天君,她怕是难以全身而退。翟家就这一只血脉,蒙天君照应,我一家上下,铭感五内。”
是了,翟蒙乃是翟雀儿的亲伯父,而刚刚死掉的东昌子,则是他的亲传弟子……
赵相山补充了相关信息,余慈微怔,便觉得海上的气氛愈发地诡异起来。
这个氛围,是余慈最需要的。
花花轿子众人抬,不如此,余慈如何能超然于外,获得主导权,影响拦海山周边局势走向?
“雾鬼”确实比“咒鬼”的脑子转得快,他分明已经明白,余慈的真实目的。
当然,余慈更直接的目的,已经在心铃魔音终止后达到了。
余慈轻吹口气,光珠散为漫天萤火,随即散去,玄上返照内明咒也就此收回。
和他“打过交道”的鬼铃子,或许是周边最知道他虚实的一个,有足够的时间权衡,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奇怪。翟蒙到此,大半也是来贯彻鬼铃子的意志。
不过,听到了东昌子与翟蒙的关系,余慈可不认为,对面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算了。
翟蒙的情xu和意念流向,他依稀能够感觉到一点,同样是蓄势不发,绵里藏针。
所以,余慈给他机会。
“翟先生客气,鬼铃子宗主客气,此事贵宗准备如何解决呢?”
“对天君,我们是尊重的。有天君在,对俱净坊、洗玉盟各宗,我们秋毫无犯,天君亦可来去自如,无须滞留于此,信得过我东支便是。”
翟蒙说得掷地有声,可随即就是一个转折:
“然而,宗门弟子不能白死,我的徒儿不能白死。自今日起,一日找不出凶手,洗玉盟修士,便不用出海了。自我所立之处,南北划线,南至奇石滩,北至北海、东海交界冰线,有逾半步者,便是害我弟子之同党,莫说翟某言之不预!
“翟某丧徒如丧亲,如有什么不得当的地方,望请天君见谅。”
说着,翟蒙向他躬身行礼,礼数做得周全。
余慈笑了笑:“好说,好说。”
翟蒙不再多言,又对他点点头,随即形影俱消。
这个时候,陈乔然忽然有些醒悟过来,察觉出味道不对了。
魔门东支和渊虚天君这么“你情我愿”,把他们这些宗门置于何地?
更重要的是,金幢教的位置在哪儿?
渊虚天君的图谋,似乎不浅哪!
他有些担忧,毕竟,金幢教北上,表面上是侵占地盘,其实肩负着极其隐秘诡谲的任务。
如果纯以金幢教的利益来看:金幢教大举北上,打压灵辰宗,强占俱净坊份额,虽然大半已经得手,但立足未稳,迎头就碰上魔门东支这么声势浩大地问罪,外不能抵御却敌,内不能团结一心,眼看就是个四分五裂的局面。
那时候,灵辰宗且不论,本来保持中立的三希堂、百炼门跳了脚,背后的洗玉盟也不能坐视,作为打破平衡的“外来恶客”,金幢教理所当然地就要承受巨大的压力,都可能给抛出去做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