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慈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一时还想不太分明。
只听夏夫人续道:“设立此项规则,人们乍一看,或是认为,只有那些大宗大派,才能派出五个精通符法的修士,那些虚空世界,其实就是大宗的囊中之物,其实并非如此。
“清虚道德宗虽是玄门,却崇尚清净无为、古朴原初之道,不以符法见长;四明宗元气大伤,休养生息尚嫌不足;浩然宗以儒为宗,对符法可谓是一窍不通;飞魂城这里……两位也知究竟,很难合力派出人手。细算来,哪个都难说有十成把握。若真有个万一,竹篮打水,又让各宗如何自处?”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选择“分云斗符”这样一种形式?
余慈听夏夫人进一步解释:“实力较强的宗门,或能找出五位真人符修,可小劫法呢?大劫法呢?也许天底下除了八景宫,再没有人能做到。
“可若是在规则之中,流动起来。或两三宗门、或四五宗门,合力谋取;也可以东许一家,西许一家,全面开花。这样的话,虽不能独占,却总能从中分润一部分。那时,七处虚空世界,便不是一宗一门之独据,而是十几家、数十家宗门所共有……妾身以为,此为上善之法。”
余慈听得哑然。
若真如夏夫人所说,碧霄清谈上,可是好一场乱战!
可能前一次还是盟友,接下来就是对头,而且场场都是最顶尖符修的碰撞,一举将“分云斗符”的把戏,推至让人瞠目结舌的层次和境界。
这场面乱是乱了,但正因为其乱,针锋相对的少了,切磋的意味儿却多了,氛围应该更加有趣才对!
作为半个符修,畅想那日情形,余慈都觉得心潮涌动,手痒难耐。
他对夏夫人当真是生出了佩服之意,原来还可以这么来!
嗯,再深想一层,如此氛围,大概只会出现在洗玉盟内部,若像海商会、南天三玄门那样借壳过来抢食吃的,千辛万苦凑起了天风散人、乔休真君之类的符修法高人,可转眼一看,对面全都是大劫法宗师级数的大能……
十有,要把脸给丢光!
这就是洗玉盟的排外力量――远比准入名额之类“有名无实”的限制强太多了。
他就很好奇,如果没有他的掺合,照这个势头展下去,有华夫人坐镇的海商会,要怎样应对呢?
两位“夫人”交锋,胜败怎样?
从另一个角度看,如今他吃了洗玉盟的好处,等于是和洗玉盟诸宗站在了一条线上……嘿嘿,岂不是成了打手?
他思虑未尽,只听夏夫人又道:“天君以为如何?”
余慈信口道:“倒是别开生面……”
语至半途,他脑中陡然有电光闪过,后半截话莫名就替换掉了:“这算是合伙儿做买卖吧。”
听他如此说法,夏夫人笑容粲然,如鲜花怒放,刹那间华彩明艳,不可方物:
“天君知之矣。”
余慈嘿嘿笑了两声:“也是刚刚明白过来。”
他笑声里意绪复杂,很快,脸上表情又渐渐淡去,沉凝不动。
之前,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至此,夏夫人、或者说洗玉盟高层的通盘战略,才真正显露无疑。
夏夫人正为此做最后的注脚:
“所谓‘洗玉盟’,正是各宗会商共议、彼此依存之产物,以此分配北地资源,不敢说做到绝对公平,但起码的水准要达到。如此规则,实是盟中不欲使这几处虚空世界为一二独夫所踞,方出此策。
“天君既然欲重立上清,想来也是要在洗玉盟的框架之内。盟中的法理,不可不知,而此次碧霄清谈之会,一应根本法度,尽在其中了。”
是啊,一应法度,尽在于此。
夏夫人说得非常透彻,也确实是把洗玉盟的一项根本规则掰碎了讲给他听。
余慈顺势便想到,之前夏夫人所指“往来沟通”,在规则层面,其实就是说,各宗各派,正利用自身的符修资源,在各处虚空世界入股分红。
每一个符修,每一次出手,都是从七处虚空世界中拿股出来。
如此你伸一下手,我探一下脚,通guo复杂的持股,使得几处虚空世界,不至于成为有限数个宗门的私产。
便如洗玉湖下的相当一部分玉石矿区,便是如此。故而洗玉盟高层一声令下,便能将赤霄天的矿区剥夺,转给余慈,不存zài任何法理上的障碍。
赤霄天被剥夺矿区,是负面例子。可若往前看,一个从事杀手行业的中小宗门,距离洗玉湖数千万里,竟然可以在湖中得到一处出产丰厚的矿区,凭什么?
这便是洗玉盟的作用。
作为洗玉盟高层,各大宗强者主观上的想法不说,但在客观上,已经达到的效果,绝不容忽视。
毫无疑问,这是宽慰那些没有实力拥有矿区、没有实力争抢虚空世界的中小宗门的良药。
此谓“公平”!
只不过,事情可没这么简单。
余慈还不至于被夏夫人几句话就给绕进去,与之同时,他心中也传入了幻荣夫人的低低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