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慈一直在怀疑,在三元秘阵监察实行轮换的大前提下,能精确判定他的行踪,设下杀局,必然是有内线配合。其实,有华夫人的近侍,这级别也够了,但有些时候,刺激刺探什么的,也很有必要。
可哪想到……
人性就是这么奇怪,就算余慈已经有了类似的想法,可华夫人越是“坦白”,他越是难以置信。
感觉中,这就像是一个拙劣的玩笑。
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有趣,以至于华夫人低笑出声:“天君如今可知道幕后黑手是哪个?”
在笑声中,余慈回过神来,也将所有的情xu都遮掩住,平淡回答:“难得有人这么坦荡,我该拿夫人怎么办呢?”
“天君说笑了,妾身指的是天遁宗。”
这一句,华夫人话音依旧低沉,但肯定没有做任何遮掩。
刹那间,周边十几号人面上齐齐现出错愕表情,但紧接着,又一块儿摆出“今天天气不错”的无所谓态度,各找对象、各干各的,唯有耳朵全支起来,惟恐漏过半个字。
气氛变得愈诡异起来。
华夫人仿佛完全不清楚自己掀起了怎样的暗潮和波澜,煞有介事地道:
“若妾身所料不差,此次刺杀之事,应该是天遁宗的试探……因为天遁宗核心秘法外流之故,此宗门与天君可谓是不死不休,也一度闹得沸沸扬扬,真下手,必是无所不用其极。
“作为此界第一刺杀宗门,天遁宗面对强敌,最喜欢利用其外围、或者像是无极阁之类见不得光的组织,做一些试探性的步骤,使目标心烦意乱,不断消耗资源,暴露底牌、底线,最终杀之。”
明眸在余慈脸上一转,华夫人没有停止意思,又做进一步阐述:
“天君此番北来,多年不鸣,一鸣惊人,世人多不知根底,若能利用试探性的刺杀,一点点地将天君的本事,乃至于上清宗隐藏的资源榨出来,对天遁宗来说,正是最理想的状况。
“更何况,赤霄天与天遁宗深有勾连,很多时候甚至以天遁宗外围附属的身份做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同为暗杀宗门,主要生意区域重合,依然活得滋润……这也正是赤霄天的处世之道。”
华夫人越讲越是活灵活现。
作为天下有数的智者,就算明知道她是胡言乱语,其所吐露的每一个字,也都有着强大的说服力。周围一众修士,至少有三成已经面色凝重,连掩饰性的“交谈”都忘了做。
余慈则是哭笑不得,别人有可能云里雾里,但他自然知道不是那回事儿。
本次刺杀的总头目赵相山都在他这里,虽说还没能撬开那家伙的嘴巴,但从目前暴露的根底来看,就算是天遁宗这样的大宗门,也没有资格驱使其为马前卒。
你嫌我的敌人还不够多是吧……
看看寒竹神君、李道情这样洗玉盟高层的反应就知道,作为当世大宗,天遁宗虽因为宗门一贯的行事要旨,非常低调,但其威慑力,排在天下前十,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真要是撕破了脸,就是像八景宫这样的顶级门阀,也要觉得头痛。
没有确凿无疑的证据,不是给逼到墙角里,洗玉盟是绝对不会对此做出明确表态的。
这也正是一个大宗门的底蕴所在。
但话又说回来,仅就余慈而言,与天遁宗的矛盾,也不会因为明暗的不同,而产生质的变化。
也许拿到明面上,找那边来背黑锅,也是一招儿?
唔,等等,在此界绝大多数人眼中,他和天遁宗的矛盾,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除了有限几个当事人以外,又有哪个知道,彼此刚刚在环带湖上做过一场?
恐怕就是天遁宗自己,都还觉得他们的谋划,仍然是隐秘至极,只等着伺机而动呢。
华夫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余慈猛然警醒,隐隐然觉得,正有一条还没有想通透的情报链条,缠在他周围,使得华夫人对他的许多事情了如指掌。
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至于当前……
华夫人为什么要针对天遁宗?
就算是随便拉出一个顶缸的,也不会如此巧合法!
以她的手段智慧,似乎也不至于做那些无的放矢、信口开河的无聊事儿。
难道……还真有天遁宗在里面操弄?
余慈越想越是这个味儿,至少,无极阁是专门做脏活的,赵相山这样“光明正大”地出手,就常理而言,总要有个出价的才合情理。
天遁宗虽与无极阁也算是同行,不过和余慈的恩怨,早已经出了此一范畴,真像华夫人所说的那般做法,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动手的时候,如何往里面塞私货,那是赵相山自己的问题。
当然,现在余慈已经是一百个肯定:
今日之事,里面必然有华夫人的操作,很可能就是这女人,利用内奸和莲花池的禁制,限制余慈的手脚,给赵相山这些人创zào出了最好的机会。
至于为何这样做,余慈定会让她做出个交待!
可是,赵相山那边终究是没有料到,余慈竟然是用“万古云霄”这等不讲道理的蛮横手段,硬生生破局,也在千千万万修士面前,造出了不可思议的反应!
呃……说起来,把场面搞到如今这般难以收拾的地步,罪魁祸,竟然是余慈自己?
想来不管是已成为阶下囚的赵相山也好,还是很可能抢走“幕后黑手”这一角色的天遁宗也好,如今心中滋味儿,定然是颇为复杂。
如何泡制赵相山,全在余慈一念之间;
如何应对天遁宗,现在还要再作考虑;
就是眼前华夫人,余慈虽然很想一个巴掌扇过去,然而终究不可能这么简单粗暴,更不会如此轻yi便宜了她……
那么,思来想去,眼下和洗玉盟、海商会十几号人凑在一起,能够处置的目标,也就是那么几个了。
余慈咳了一声,唤回那些被“唬弄”住的修士注意,开口道:
“夫人所言,我必慎思之。寒竹神君,刺客一方,盟中是想如何处置?”
眼看着沉甸甸的包袱丢过来,寒竹神君本来左右摆荡的“好恶”,当即又往“恶”的方向偏斜,可他又不得不回应。
沉吟片刻,方道:“夫人刚刚提起赤霄天……”
余慈神色不动,心里却笑起来,哦,第一个是赤霄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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