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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面黑潮,如果是最初时的余慈,除了急跳变脱身,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但此刻,他却有新的看法。
如此冲击,是将所有的锋芒尽都敛藏,以换取深沉厚重压迫感吧;还有就是,这其中至少经过了先期的数十次跳变,在不同的层面上组织、积蓄力量,最终才化为这荡魂钟声,故而覆盖面广,更有着暗潮汹涌,无形的漩涡,粘连神意。
细究起来,分明是平空化现出一道恢宏的大阵,如巨钟扣下,封锁万里方圆。
“巨钟”之下,才是黑潮涌起。
如果只见黑潮,不见巨钟,依旧像以前那样跳变,定要撞到厚实的“钟壁”上,头破血流不说,还会激起第二波、第三波连续不断的黑潮,声势可能越来越大,最终一不可收拾。
这就是眼光提升带来的清晰判断。
余慈由此领悟,像武元辰这样的强人,看起来随意挥洒,神意冲击瞬息百万重,其实内中法度森严,是在一个稳ding的框架下,层层化生,内蕴厚重。这就是法门的作用。
在“真实之域”的境界下,余慈的“跳变”造诣,要比武元辰来得高明,更具备千变万化的能力,其实这里也是有一层法度在,只是他毕竟还是生疏,不知道怎样才能更有效地利用。
而武元辰的做法,就是最好的示范。
余慈神意的振动急剧收窄,“嗡”声中,跳转进入到另一个层面,黑潮的冲击刹那远去,他却并不放松,振动幅度连续变化,一口气做了二十八次跳变,中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一气呵成。
就是武元辰,在此让人眼花缭乱的连续跳变中,神意冲击也是微窒,黑潮涌起,却只能追在后面,消耗一些微不足道的力量。至于“巨钟”扣下形成的封锁,也只是荡起了一波绵密的振动,便让余慈破封而出,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这还不算完。
余慈可说是现学现卖,每一次跳变,都学习武元辰的手法,积蓄起一些力量,也勾连起不同层级的法则,不过是顺水推舟,使得“经过”的相关法则微幅扭曲,耗力也不大,但积少成多,使周边环境结构生了明显的改变,等于是拟化出类似于自辟虚空的效果,
武元辰还来不及为蓄势一击的失手而懊恼,神意所及,忽见天地昏暗,一张恢宏星图铺展开来。
三垣四象二十八宿,层层罗列,垂布穹苍,仿佛是余慈心内虚空的“星辰天”外化而出,覆盖了比“巨钟”还要阔大倍余的广袤天地。
余慈满足地叹息一声,虽然这里面充满了上清宗的风格,还有浓重的个人特色,但并不是一项独门神通,而是可以修炼、复制、传承的法门,让他有一种“著书立说”的愉悦感。
虽非心内虚空,那种心象、物象交融互现的特质还是展现出来,原本只能在感应呈现的神意变化,也给照出了“形质”,化为一口镇压中天的巨钟。
巨钟以天为梁,垂落黑潮之上,无数魔纹堆积表层,浮凸成形,构合成狰狞魔头、凶物,又有魅惑人心的飞天、宝相庄严的圣人大德,时时转换,时时变化,仿佛要从那口大钟上挣扎出来,将此界化为惑乱人心的魔域。
可这些终究是见不得光的,一旦显化,在穹苍星光之下,那诸多天魔法相,便是哧然生烟,形体扭曲,纷纷往“大钟”内部缩去,钟声暗哑,忽然中绝,而那巨钟也虚化无形,再不复见。
唔,还有破妄的效果。
一念未绝,在武元辰貌似是恼羞成怒的百万重神意冲击下,星图也没能维持住,同样虚化归无。
这个结果,说不出是谁胜谁负,与武元辰相比,余慈跳变的自由度更高,意境更为辽远,但法度上只是勉强成形,还远不够严谨,比不得武元辰的厚重。否则那广袤星图,也不会被对方法门受克后的一次泄式的冲击,就冲垮掉。
可是,这样的方式,还是点醒了他,让他找到了目前最适合自己的方式。
余慈心胸一畅,厚积的神魂力量等于是找到了宣泄的渠道,神意冲击的强度也水涨船高,一举突破八十万重,使得他能够调运的力量更为充裕,跳变的幅度更大、次数更多,由此再推动神意力量的释放,竟然形成了一个滚雪球似的壮大过程。
刚刚因为武元辰的荡魂钟,略有些滞后的楚原湘,本是借机要越过余慈神意防线,锁拿玄黄,却是吃余慈连续转换十七个层次、蓄积力量度过百万重的冲击,仿佛是崇山峻岭凌空飞来,真个叫蜿蜒如龙,给硬生生地挡了下来。
一时间,本没有片刻止歇的神意交锋,出现了些许空白。
神意交锋,可以说是距离最远的战斗,但从某种意义上讲,也可以称为是最为“贴近”的搏杀。
没有肉身的阻隔,等于是神魂的直接碰撞,冲击和反震的感觉,就算是经过数十万里的衰减,依然无比强烈,感应也最为清晰。而且,不只是感应到对方的力量,有些时候,连情xu也有“交流”。
对余慈这边的进境和心态,楚原湘也好,武元辰也罢,应该都有所感应,余慈也能感应到,那二人旺盛的好奇心。
大概是在猜测他的身份吧。
只是,他可没有解答的义务,在布局完备之前,他更不想让洗玉盟、北地魔门的大佬同时惦记上,见那二人有些分神,当下神意全面回撤,如大海退潮般,一掩回。
对面二人这才又记得追击,余慈撇开一qiē杂念,只是闷头交战,体悟里面浩如烟海的技巧和手段。而此时,他们的战场已经远去少阳剑窟二十万里以上,一路向南,距离余慈本体所在,倒是越地接近了。
不过,先一步飞走的玄黄,却是出了些状况。
玄黄当年横贯北地之前,已经被血杀戾气污了元灵,神智全无,全靠着余慈的剑符感应,才没有六亲不认。此后虽是借着谷梁老祖的巫鼎,将血杀戾气洗脱,轻装上阵,重归于至纯之途,由此渡过塑灵天劫,元灵稳固。可是当年被污染的意识,却是没有找回来,眼下只等于是灵智初生的娃娃,可塑性再强,也是以后的事儿。
它大部分时间,还是昏昏蒙蒙,之前在纯阳剑窟,感觉着余慈气息最是亲切,又有纯化剑意的根脚,很有“旧友亲朋”的味道,糊里糊涂就认了主,尔后一路南移,也是余慈时时引导,才没出了差cuo。
它有一身顶尖的杀伐经验,应战时不需要太操心,但“机变”什么的,就不要再妄想了。
一路向南,最初也还罢了,周围纵横万里,均沦为神意交锋的战场,旁人躲都来不及,遑论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