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吟声若断若续,却顽固地存zài,那尖锐的调子,横在深沉如雷的轰鸣声里,像是浅海中碍眼的礁石,怎么都不能忽略它的存zài。
亭塔之中,谷梁老祖瞑合的双眸略睁一线,眸光如寒霜,落在妖府灵旗之上。此时血旗抖荡,无岸的身形已经化现了九成九,可某一处,却是有一点儿扭曲,始终没有调整过来。
铸铁一般的面容仍无波动,他微微启唇,却有宏大之音,自唇齿间轰鸣而出青铜鼎盖像是被铁棒重重敲了一记,“当”声巨响,整个都在打颤,鼎盖上两只护法神兽,其形倏然崩散,一化火烟,一化幽暗,各投往其塑形所在的提手处,很快,鼎盖上符纹并起,连绵成片。
而坑穴周边的符阵,亦随之纷纷发动,低音共鸣。
宋公远见状,顾不得说什么,就地盘坐,就此将心神契入符阵之间,和子午磁山联在一起。
子午磁山本是谷梁老祖的随身法器,也是差一点儿就进入法宝层次,后来传给了他,作为本命重器。祭炼多年,早已得心应手,只待一个机缘,就要突破单轮十八重天的极限。
这回作为符阵的枢纽,是老祖对他的信任,他敢不全力以赴?
人器心血相连,宋公远一旦契入其中,就把握住了当前的局面。
熔岩湖中,磁山之下,那玄黄杀剑和余慈,明显是要做最后一搏,不知怎地,暂时排开了无岸法力神通的侵扰,剑意凛冽,跃跃欲出。
谷梁老祖却是不给他们半点儿机会,口发离魂神音,以此激发了离魂鼎的玄秘法力,虽仅有一个鼎盖,但巫门刑器的威能,仍是不可思议,千百层血杀之气,被一击洞穿,积蓄其中、与玄黄剑意息息相关的怨戾凶气,如热汤沃雪,纷纷消融。
一时顽固不去的,却是被离魂法力强行捆缚,撕裂开来。
若是真正的生灵在此,这一下就是分魂裂魄的死手,宋公远便是旁观,也觉得心头发寒。但他也没有闲着,磁山上层层符阵发动,磁光杀阵顺势再提一个层级。
或是受妖府灵旗节制,无岸的神通法力,与离魂鼎配合得天衣无缝,抓住这一线之机,倾巢而出,如风卷残云,本就离散的血杀之气,尽都被吞噬一空,刹时间,子午磁山之下,倒是干干净净,只有那四尺青锋,殷殷鸣啸,周边一层稀薄雾气,若有若无。
而得了血杀之气的滋补,无岸则是兴发如狂,熔岩湖中,排起大浪,四十里范围,都是火流充斥,真力盈满,颠动不休。
让人怀疑,下一刻,那绝世妖魔,会不会就此突破两界之隔,冲杀过来。
谷梁老祖却是早有准备,亭塔之中,再度结印,借妖府灵旗划开的一点儿两界空隙,就此弥合,只有一点联系,留存zài无岸本体和投影之上,通guo妖府灵旗发生作用。
熔岩湖中的混乱,稍稍有所平复,宋公远吁出一口长气,无岸的混沌法力,完全不分敌我,他维持子午磁山及周边符阵时,也很辛苦,现在就好过多了,剥离了血杀之气,玄黄杀剑的威能,至少要掉落七八成。
更何况之前血杀之气全便宜了无岸及其投影,前者不说,如今妖府灵旗周围,当真是血气如海,无岸虚影,在里面兴风作浪,其品质怕是已上升到法宝层次。此消彼长之下,玄黄杀剑还想翻天么?
偏在此时,老祖发声,在他耳边轰鸣如雷:“定心!”
宋公远一凛,又听闻亭塔那边,嗡嗡之声大起,却是谷梁老祖第二次放出离魂神音。
他立时反应过来:“是了,还有那余慈……狮虎搏兔,当用全力。”
一念未绝,他胸口忽地发闷,低哼一声,脸上明黄之气连续刷了七八层,连皮肤本色都给盖过。瞬间的功夫,他的脸就被激变局面搅得微微扭曲,张开口,却只来得及叫声小心,仰面便倒。
身后的邵长平只来得及扶住他,便见身前的巨大鼎盖重重上跳。
径长四十里的金属盖子,硬往上跳,是什么概念?
聚在这里的众修士都还糊涂的时候,熔金销铁的暗红岩浆,已在某种巨力的推动下,喷溅而出。
就是以真人修为,硬抗这高温岩浆,也殊为难受,但众修士都非凡俗,知道出了问题,并不轻yi退让,都提气抵御。
可这时,他们却听一声禅唱,发于极深之底,辉煌如大日,四十里熔岩大湖,也承接不住:
“是法平等,无有高下,是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悬空之妖府灵旗,应声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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