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已是对余慈说的。余慈想去看于舟是怎么个态度,但不知为什么,当解良视线投射到他脸上,他整个身子都有些发僵,意识和身体明显脱节,本是反射性的一个移转目光的小动作,竟也给冻在那里。
好厉害!看起来不如金焕太炫极阳法的大气魄,可那威煞却在人不知不觉间,达成了彻底的控zhi……余慈怀疑,如果眼前这位仙长要宰掉他,是不是连指头都不用动一下?
余慈不认为解良会对他不利,可是眼下这种完全被动的境地,也实在让人不爽。他缓缓调息,维持住胸腔一口气不散,不卑不亢地回应:“请仙长明示。”
解良没有显出任何情xu变化:
“今日你以鱼龙这天地奇珍换得外室弟子之身,所为何物?”
余慈毫不犹豫应道:“为长生。”
解良直视着他,又道:“外室弟子按例只能获得一门先天炼气术,最多能让你凝成阴神……至于长生丹诀,希望缈茫,更不用说其上的步虚术和度劫秘法,你用什么来求长生?”
余慈皱眉回应:“宗门并未绝去外室弟子上进之途,我见‘同德堂’中,能以善功换取丹诀……”
解良打断了他的话:“现在有一门上乘丹诀,也不需什么善功,只要你叛出宗门……”
“解仙长!”
余慈同样打断了解良的话,一点儿都不客气:“若弟子理解不错,我以鱼龙换取的是成为外室弟子的资格,并不只是长生术一条。我以鱼龙换取这资格,便是择了后来的路,待入得门来,应做什么、不应做什么,自然会遵从宗门之规。
“退一万步说,弟子是用鱼龙换长生术的,可这也是在宗门允许乃至鼓励的范围内……同德堂不就是为了这个原因而设立的?仙长何必苛求过甚?”
明知解良很有可能是在试他,余慈是还是恼了。查根究底没有关系,但用这种方式来查,是觉得他愚不可及么?
“甚好。”
解良刻板的面孔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却是又微微躬身,像是对之前的举动表示歉意,随后便道:“你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有人还不明白。”
说话时,他看的是于舟老道。
这举重若轻的重点移换,让余慈摸不着头脑,不过解良没有刻意隐讳的意思,直接便道:
“于师兄,同德堂中善功交易,我向来是不以为然的……眼前这弟子也明白,同德堂换的是一个机会,而非是实物,偏偏你不明白。这些年,你向宗门举荐弟子不少,却是良莠不齐,此足以为戒。”
于舟灰白眉毛锁在一起,神色颇是不乐:“同德堂设立已有三劫,自有他的道理。最起码,若是不以此法,那些欲求长生而不可得的人们,岂不绝了进身之阶?”
老道所言之“劫”,乃是时间单位。每劫即是三千六百年,源自于修行界每三千六百年一次的波及全体修行人的天地大劫,即“四九重劫”,取一劫一轮回之意。
能以“劫”为单位的事物的历史,无论如何都是相当古老的了……
解良还是摇头:“仙路求索,机缘第一。宗门设立同德堂,对内是给宗门弟子彼此交流的机会,扩大各人的接触面,使咱们多一些触发机缘的机会;对外也是给苦求长生之辈一个进身的机缘,但也仅是机缘而已。
“宗门择选弟子,何等慎重。除机缘外,悟性、根骨、德行无不兼备。而你借同德堂选上来的那些外室弟子,大多人一开始便想错了,他们多为外物所惑,锱铢必较,认为有了善功,便能一步步走上去,却不知道善功本身全无价值,通guo善功换取的资源也不是修行的目的,一步错,步步错,实是可惜。
“他们陷在里面,不得超脱,是他们见识不到,悟性不足,还有情有可原,而若师兄你也陪着陷进去,甚至从头便给他们误导,何其荒唐?便如你力荐这弟子,前面想法很是不错,但最后那说法,恐怕也是你灌输进去的吧!”
于舟只是冷笑:“我知道你对同德堂意见大,可宗门道德、学理、戒律、实证四部法门,均可得道,这是老祖宗们验证了的。同德堂是实证一部最关键之物,你要否了它,且对方师叔祖说去。”
解良唇线下抿,这已算是他今日最明显的表情了:“实证部走的是以力证道的路子,恨不能将一qiē量化,但最终迎劫破关之时,还是要回到炼心上来。就如师兄你,这些年来,为助你攻破‘驻形关’,宗门不但允许你遍鉴各秘传丹诀,连‘飞羽藏形登天法’都破例传给你了,只盼你再有精进,可直至此刻,你仍困于自限之樊笼,每日里自怨自艾,这难道也是资源的问题?”
所谓驻形关,就是还丹修士三百年的寿命大限,乃是非常著名的修行关口,连余慈这半桶水都有所耳闻。
其实听了这么久,虽说余慈不明白道德、学理、戒律、实证这四部法门究竟是什么个意思,但心里对解良的说法,认同感还要更多些。只是他也觉得这位仙长说话的技巧实在太糟糕,虽是明摆着的好心,可句句都戳向于舟痛处,这不是在劝说,而是在吵架了!
果然,于舟的面色变得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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