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此刻,下方黑沉沉的云雾中亮起了千百盏妖异的灯火。
灯火闪亮着或青或红的光。便是这一刻,百多妖魔齐齐抬头,将视线集中到撞壁的日魂幡上。
有那么一瞬间,屠独神魂最深处,一道冰冷的寒意蹿出来。
他入谷之后,拿日魂幡护体,便存了让自家阴神不被深渊中妖魔探知的想法。当时他也只是有备无患。因为在他看来,那些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妖魔,最靠上的应该也在峡谷百里深度以下,这是当年与妖魔大战时证明过的……
可如今,不过是四十里左右的深度,他看到了什么?
在屠独阴神的感应下,百多妖魔的恶意便似是一层浓/浊的毒气,乘着峡谷强风,由下而上,翻涌过来。那恶意正是饥饿的野兽看到了猎物,嗡嗡的蝇虫盯上了腐肉,裸的毫无掩饰。即使相距还有数里,屠独也感觉到了无以伦比的巨大压力,碾得外边的日魂幡微微发颤。
“小辈!”
屠独阴神在幡中无声咆哮,但他吼得再大声,长幡上的破损也不可能在瞬间修补完成。而就是这点儿破损,让内层的纯阳之气裂开一条缝隙,屠独阴神的气息从中流泄出来,再没有掩饰的可能……
忽有一个黑影冲上来。有一便有二,只稍稍落后一线,十多个妖魔黑影便紧随后上,势头也由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在天裂谷中,百头妖魔或许不算什么,就算是黑涌涌一团,也没什么后续。可是那混乱分明在扩散,黑沉沉的云雾下,有越来越多的“灯火”闪亮。那妖异的光芒,扩散到几里外、十几里外、几十里外,随后向这边聚集,乍看像是一层层拍崖的浊浪,撼得万丈绝壁都在颤动。
不知是哪个妖魔一声吼叫,引得千百妖魔应和,或尖锐、或宏大、或沉厚,咆哮的声浪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声传百里,捣得人心口发闷。
余慈仍在更高处的云雾虚空中,刚刚飞天一剑,已经将神行符的效力催发殆尽,那一点儿踏空蹈虚的力量已经不见,他必须很努力地控zhi自己的身体,朝着崖壁方向靠拢……
峡谷的强风帮了大忙,余慈骤降近百丈后,终于借着一股侧风,扑向崖壁。在撞碎了一节突出的石梁后,消卸了冲力,安全着陆。
这个时候,妖魔的吼啸之声贯进来,余慈忙张开嘴巴,缓解耳膜的压力。
此刻他大约是在屠独南侧里许的位置,略高那么七八丈,距离算不上远。可是第一波百来个妖魔,却是完全忽略了余慈的存zài,血红的眼中只有那根飘荡的长幡,不管不顾地冲上去。
最前方的妖魔,已经探出了爪子,要抓住黑底金纹的幡布……
便在此刻,日魂幡明光大放。
一圈炽白的火焰从长幡中央的大日金纹上扩散,瞬间扩及十丈。那火好生厉害,最前面的妖魔瞬间就给烧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团,随即被热浪吹飞。紧跟上来的妖魔仍没有躲闪的机会,一连串嘶叫声里,当头十来个妖魔身上齐齐燃烧,且这火焰毒辣得很,瞬间穿透皮肉,烧得妖魔骨头吱吱作响。
“透骨火!”
余慈看得清楚,几乎要抚掌赞叹:这可是屠独的招牌了。以咒法阴力驱阳火,生成的此类火焰,沾着皮肉便往里钻,从骨头缝隙中插进去,直至烧穿骨髓,让人在最痛苦中死去。
屠独若是一开始便用此招,余慈肯定有多么远跑多么远,再不谈设伏布陷的事——但事实就是,屠独一门心思要抓活口,不知自限了多少招数未发,等他想认真的时候,面对的已经不是余慈,而是扑上来的无穷无尽的嗜血妖魔。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想必此回事后,屠独必然是记得准了,当然,那也要他还有以后才成!
从山林截杀,到扑入天裂谷,再到剑劈雷击的反攻,余慈赶得很辛苦,但前期的准备更辛苦。他真的不是算无遗策的那种人,却要为了计划的实施、也为自己的性命,尽量收集情报,尽力想得周全。确保自己每一步都赶到步点儿上,也惟有赶到步点儿上,他才有机会在这里看屠独的热闹。
这一串谋划本身并没有什么出奇,若说有,也只是余慈对屠独的心理把握得非常精到——亏得是屠独,这个脑子已经不那么正常的老妖怪,数十年的意志消磨、对年青人的嫉妒心会让他做出一些没有意义的事,余慈才能获得缓冲的机会。
若换了那位高傲的金大府主,对他这种小辈,恐怕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就会下辣手把他打成残废,再从容擒捉,那时候他什么陷阱埋伏都是笑话。
当然,若是金焕到此,又哪会对一个岁的小姑娘下黑手?
现在说这些都没意义了,他现在只需要静静观赏。
嗯,要是有个什么法子,把现在的场面留下来,送给小九,小家伙会不会比较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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