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医正气得脸都红了,对长公主拱了拱手,道:“长公主这个黑锅,真是给太医院送的好,送的妙啊!——敢问长公主,我们太医院,何时派过内侍宫女给长公主诊脉?长公主不信我们这些正牌儿的太医,却去相信一些专会嚼舌根的内侍宫女,实在是令人心寒啊!”
长公主被问得张口结舌,有心想说一句,有时候这些内侍宫女的话,可比太医的话可信多了,但是在宏宣帝面前又说不出口。
宋医正慷慨激昂地对长公主指天划地的担保:“……臣愿以一身医术和太医院的医正之位担保,长公主嫁得佳婿,一定能蓝田种玉,梦熊有兆!”说得信誓旦旦,且是在圣上面前发了毒誓。
长公主咬了咬唇,半信半疑地对宏宣帝行礼道:“既然宋医正都这样说,臣妹就放心了。还请陛下原谅臣妹一时心急,乱了方寸,失了礼数,不要跟夷陵一般见识……”
宏宣帝哼了一声,道:“别听风就是雨!——下去吧。好好备嫁,那曹总兵家,也是大齐数一数二的世家,你嫁过去,是皇室的脸面。可不能在曹家迂尊屈贵,伤了皇室的面子。”
长公主如今又有了希望,就把对简飞扬的恨意消了大半。——只要她还能生孩子,她的一辈子,就还有指望。
长公主对宏宣帝福了一福,转身出了风华斋的大门,回自己的永和宫去了。
风华斋里,只剩下宏宣帝和宋医正两个人。
屋子里一片静默。
过了好一会儿,宏宣帝轻声问道:“真的……?”
宋医正走近几步,抬起头一本正经地道:“假的……”
宏宣帝愕然抬头,道:“那你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莫非你真的以为,这就不算欺君?!”
宋医正赶紧拱手行礼,道:“陛下容禀。微臣刚才只说长公主可以有孕,可是并没有说长公主能生得出来。”
宏宣帝两道浓眉拧在一起,眉心浮起一个“川”字,很是纠结的样子。
“陛下,长公主髋骨受损,对受孕无碍。但是要怀胎十月,却是做不到。如果有孕,大概不出三个月,就会滑胎。”宋医正进一步解释道。
“哦?——那岂不正好!”宏宣帝反而笑了,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的笑如初云破月,明珠出世,让宋医正的一颗老心都忍不住跟着狂跳起来。
宋医正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宏宣帝的笑容。
宏宣帝笑了一阵子,对宋医正叮嘱道:“长公主的情况,你知我知就行。对了,有空你再去曹总兵府上一次,给长公主的驸马也诊诊脉,调理调理身体。”
宋医正不敢隐瞒,赶紧道:“回禀圣上,曹总兵家跟微臣家里有些拐弯抹角的远亲关系,所以他们托了微臣的长辈说情,让微臣给曹总兵的嫡长子诊脉,已经有些年头了。”
“原来宋医正也私下里接私活儿啊!”宏宣帝此时心情极好,打趣了一句。
宋医正忙正色道:“臣没有收银子,算是义诊、义诊而已。”
宏宣帝更是好笑,摆摆手道:“你别着急,就算收了银子,朕也不会怪你。医者父母心,你是行医之人,帮人看病,是天经地义的,何错之有?”其实太医院的太医给人诊脉,不是一般人能请得动的,都是要有一定的品级。比如曹总兵家,其实还够不上请太医的级别,更别说是请太医院的医正。若不是他们有私下里的人情相托,宋医正也不会去专门帮曹公子调理身体。
“那依你看,那曹公子的身子如何?”眼前居然有一个对曹家公子了如指掌的人,宏宣帝又多了几分兴趣。
宋医正摇了摇头,字斟句酌地道:“那曹公子是早产,先天就弱。也是曹家有家底,各种良药美食流水价一样地养着他,真是花的银子也能照样打出这样一个银人儿了。”
宏宣帝眼角微微跳了两下,问道:“既然身子这么虚,就算长公主无事,恐怕也难有孕。”
宋医正同意宏宣帝的看法,不过也道:“确实不算容易。不过有臣帮着调理,趁那曹公子还年轻,让长公主有次把身孕,还是能打包票的。”
宋医正知道,宏宣帝只要长公主有过身孕就成,至于生不生得出来,就跟皇室无关了。——总不能嫁个公主过去,还包生儿子吧?天下间哪有那样的事,好处都让你们曹家一家占全了,也不怕折寿?!
宏宣帝沉默一会儿,问道:“宋爱卿可知早产儿,是否一定会身子不妥?”
宋医正知道,圣上是在问四皇子的状况。
仔细考虑了一下,宋医正道:“陛下,早产儿若是护理的好,长大后,同足月的孩子没有差别。像四皇子这样七月早产,更是好调理。有句俗话叫‘七活八不活’,就是说怀胎七月早产,比怀胎八月早产,存活的机率要大一些。再加上我们太医院里最会调理早产儿的太医一直在跟进照顾四皇子,陛下大可放心,四皇子一定会健康长大,跟平常人无异。”
宏宣帝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既有些高兴,又有些失望,手里一支长颈紫竹笔转得飞快,嘴角也越抿越紧。
“既如此,那曹家的公子,怎么身子这样虚弱?”宏宣帝等了一会儿,又问道。
宋医正叹了口气,道:“那曹家公子,后来中过一次毒。若不是解毒的时候,伤了元气,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
宏宣帝这才放了心,将手里的紫竹长笔在一旁的青紫色盘龙端砚里沾了沾墨,又从桌子旁边堆着的一叠子奏折里抽了一封出来,对宋医正道:“今日让爱卿受累了,先回去歇息去吧。”
宋医正连称不敢,躬身退下。
而皇贵妃的凤栩宫里,连日来圣上接连赏赐了诸多的布匹衣料和首饰陈设,将凤栩宫重新装饰一新。
宫里的人都说岚贵人失宠了,皇贵妃又要起兴了,于是都往皇贵妃宫里趋奉不已。
到了十月底,长公主终于以嫡长公主的依仗出嫁,下嫁到曹子爵家。
趁着京城人的注意力都被夷陵长公主的出嫁吸引了过去,镇国公夫人贺宁馨同宁远侯原配夫人所出嫡子、嫡女在大觉寺上契的事情,就这样悄没声息地过去了。
裴舒芬作为继母和裴家女,居然都是事后才收到消息,不由十分恼怒,打定了主意第二日进宫,要向皇后娘娘进言,将两个孩子接回宁远侯府,由自己亲自抚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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