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银子,都是你的?”罗开潮声音平平地问道。
桐叶点点头,笑道:“那刘婆子手脚不干净,不知偷了妾身多少东西。今儿妾身实在忍不下去了,才想着要跟罗爷说一声。可巧罗爷就过来了。”说着说着,眼角又有了泪,桐叶从袖袋里掏出手帕,往眼角按了按,道:“可恨那婆子倒打一耙,若不是罗爷来得快,妾身就要被她打死了……”
“这些银子,真的都是你的银子?”罗开潮抬高了声音,又问了一句。
桐叶双目盈盈地看着罗开潮,微笑道:“罗爷今儿是怎么啦?——这银子当然是妾身……”话音未落,桐叶的脸色突然变得刷白
她当初投奔桐露的时候,曾经跟桐露说过,她是被宁远侯的新夫人赶出来的,身无分文,才来投靠桐露。后来又生了病,在庄子上住了一个多月才回来。她哪里会有这么多银子?
桐叶不由暗暗叫苦。若是她现在反口,说这银子不是她的,而是刘婆子的,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看见罗开潮眉目森然的样子,桐叶咬咬牙,扑通一声给罗开潮跪下,磕头道:“妾身刚才说错了。这银子不是妾身的,是刘婆子的……”
“这样说,刘婆子拿了自己的银子,说是你偷的,然后将银子交给我?还有,你在后面追打刘婆子,说她偷了她自己的银子?——你说,我是不是看起来像傻子?”罗开潮突然笑了起来,反问了桐叶一句。
桐叶脸色更白,跪在地上,脑子里急速想着招儿,嘴里慢慢敷衍着:“罗爷说什么话?——罗爷精明强干,一个人撑起这么大的生意,哪有人敢把罗爷当傻子……只是这银子……这银子……”
“这银子,是宁远侯夫人给你的,是不是?”罗开潮突然问道。
桐叶目瞪口呆地看着罗开潮:他怎么会知道?
罗开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桐叶问道:“是你自己老老实实说出来,还是我替你说出来?”
桐叶实在想不出自己是在哪里出了错,除了那银子……
“罗爷,妾身不是有意要瞒着罗爷。只是妾身一介女流,身上有这么多银子,自然不敢让人知道。罗爷也是明白人,当年桐露和罗爷成亲的时候,也是从侯府带了银子出来的。她的银子从哪里来的,我的银子就是从哪里来的。”桐叶到了这种时候,反而静下心来,希望能用和桐露一样的境遇来打动罗开潮。
说起桐露,罗开潮的脸色果然柔和了一些,他往后靠坐在书案后面的大圈椅上,微笑着道:“桐露可不是被宁远侯新夫人赶出府的。再说她也没有对我撒过谎。”
桐叶不等罗开潮吩咐,自己从地上起身,走到罗开潮的书案面前,柔声道:“妾身以前不知道罗爷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不敢全盘托出。如今知道罗爷是个心地良善的好人,妾身自然都听罗爷的。——罗爷想要什么,拿去就是。但凡妾身有的,就是罗爷的。”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罗开潮愕然地看了桐叶一眼,慢慢地从书案后站起来,突然双手举起,鼓起掌来,道:“好好好——有胆有识,才貌双全,确是个好苗子”
桐叶笑得眉眼盈盈,正要再往前凑过去,罗开潮已经对着她身后的某个地方问道:“福爷、福婆,二位看看,她合不合适?”
桐叶赫然转身,看见从屋里的另一个门里,走出来两个老人家,正是这家铺子隔壁那所宅子里的房东福婆和福爷
“福婆、福爷……你们怎么在这儿?”桐叶心虚地问道,她进来的时候,可没有看见屋里有人。
福爷叼着从不离身的旱烟管走了过来,看了桐叶一眼,对罗开潮道:“眼光不错。我老头子活了这把年纪,还没见过脸皮这样厚的女人。——的确是块好料子。”
桐叶的脸色沉了下来,不虞地问道:“福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敢说她脸皮厚,找死是不是?
福爷笑呵呵地将旱烟管往罗开潮的书桌上磕了磕,也不理桐叶,对罗开潮道:“上次秦疯子过来,说一直跟着他在道上混的十三娘金盆洗手,回家嫁人去了。他们那里少了一个人,好几个月没有开工了,我看就让她补上吧。”
桐叶警醒地往罗开潮那边挪了两步,问道:“你到底是做什么?”
福婆在一旁笑道:“罗爷,她不信我们家老头子,还是您说吧。”
罗开潮扶着福爷、福婆坐到一旁靠墙的椅子上,回身对桐叶道:“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实在高明,就这样打发你,实在太可惜。所以我打算介绍你去做一件十分适合你的活计。”
“什么活计?”桐叶狐疑。这个罗开潮,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罗开潮背着手,看着她的眼睛,道:“仙人跳。”
“仙人跳?”桐叶重复了一遍,皱着眉头,十分不解。仙人跳是骗人的玩意儿,关她什么事?
“秦疯子的‘仙人跳’四人组,少了一名女仙儿,好几个月没有开工了。你既能空口说白话,又喜欢勾搭男人,还能装成良家女子自食其力的样子,实在是做‘仙人跳’的不二人选。”罗开潮的口气里,似乎是对她十分欣赏的样子。
仙人跳是道上常见的一种男女搭配,利用女色骗财骗人的行当。用一些看上去像是良家妇女的漂亮女子,做下圈套,去勾搭那些脑子不好使的公子哥儿。等勾搭的男人欲罢不能的时候,再由男方出面捉奸并强行勒索。因为此法机诈百出,就连仙人掉到陷阱也跳脱不出来,所以才称之为仙人跳。有本事的女人,一月之内,能做下好几起买卖,随随便便就能榨干一个中等之家,实在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当然,上钩的男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正正经经的男人,哪里会被一个刚认识的女人随便撩拨几下,就将妻儿老小都忘在脑后?
桐叶这才知道他们想让她做什么,顿时气得脸色发白,冲口怒道:“你把我当什么了?——你若是不愿意,我走就是了我可没有卖身给你”
罗开潮冷了脸,寒声道:“你当我这里是大街上?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还不愿意呢?”福爷呸了几声,道:“明明就是个骗子货,还学人家装良家妇女——罗爷别担心,将她交给我家老婆子两天,管保乖乖地上道去做‘女仙儿’钓凯子去”
桐叶被福爷的话吓住了,一软,又给罗开潮跪下。左思右想,桐叶实在不想去做“仙人跳”的勾当。她还想找个男人嫁人呢……
想到此,桐叶一咬牙,对罗开潮道:“罗爷,求求你,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告诉你一件事,是同你母亲子桐露有关的事情。”
罗开潮看着桐叶,脸上的神色高深莫测:“我娘子有什么事,不劳你操心。”又对一旁的福爷和福婆挥挥手,道:“带走”
桐叶闻言大叫:“罗爷想不想知道,宁远侯的新夫人,为何容不下你母亲子桐露,一定要置她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