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宁馨这才明白,东阳许氏为何有这许多市面上见不到的珍品,忙笑道:“你说哪里话?——这样好的首饰我要看不上,就白长了一双眼睛了。”说完,贺宁馨不再纠缠,回手把首饰盒交给身后站着的扶风,让她放回去。自己在扶柳的屋里坐下,笑着跟回秋说起话来,言语之间,小心翼翼地套问许夫人娘家的景况。
回秋心领神会,见贺宁馨对自己的外祖家终于有了兴趣,对她把许家的情况说得很详尽。
“你说,许夫人……我娘出嫁的时候,东阳许家陪送了东南沿海的两个海盐窝子?” 贺宁馨发现许夫人的家世,实在是不像外面看起来那样普通。
大齐朝的食盐,除了韩地的井盐以外,最主要便是东南沿海一带的海盐。相比井盐,海盐出产量大,但是对后期加工的要求更多。而且大齐朝的人都知道,海盐比井盐吃起来对身子更有好处。所以好的海盐,价值不菲。经营得当的海盐窝子,更是如同金矿一样,日进斗金。
和前朝不同,大齐朝笃信“官不与民争利”,所以朝廷没有垄断盐铁专卖,而是用发放经营许可的形式,将盐窝子和铁矿山等原材料,交给商家开发打理。
铁矿山就不说了,打理铁矿山的,都是范氏皇族的旁系亲族。其经营许可,从来就没有发放给姓范的以外的人家。当然,作为范氏皇族的一员,如果做了商家,是不许再踏入仕途。
而盐窝子,经营的人就杂了。只是再杂,也要有几分手段、背景的人,才能做得下去。
手握盐窝子,最后破产败家的人不是没有。
贺宁馨前生对盐窝子还是有几分认识,只是他们裴家书香世家,没有把手伸得那么长,所以裴家没有染指盐业。
而许夫人,当年嫁给贺思平的时候,贺思平只是一个寒门秀才,完全没有能力背景来助许夫人一臂之力。
可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许夫人依然将盐窝子打理得妥妥当当。如今京城里两处最大的海盐铺子,就是许夫人的私产。——大齐朝做官的人虽然不许经商,可是人家夫人打理几个陪嫁铺子,还是无人置喙的,也是大齐朝官场上心照不宣的。
“东城的燕阁,和南城的海阁,都是夫人的产业。铺子里的利息,都是夫人的私产,不入贺府公帐的。”以前许夫人费了许多力气,想让贺宁馨多学些东西。可是以前的贺宁馨对稼穑商贾之事深恶痛绝,只喜欢吟风弄月,跟许夫人又不亲近,许夫人想教她,都找不到机会。
现在难得姑娘这样感兴趣,回秋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道若是她说不清楚的,可以尽可能去问夫人。
贺宁馨笑着谢了她,回自己屋里去了。
大丫鬟扶风早一步回去,燃起了炭火,烧红了熨斗,在暖炕上斜坐着,给贺宁馨熨明天要穿的衣裳。
贺宁馨窝在旁边圆圆的圈椅上,身上搭着一条狼皮褥子,看着扶风出神。
过了没一会儿,另一个大丫鬟扶柳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道:“姑娘,二姑娘过来了,要跟姑娘说说话。”贺家二姑娘,便是二太太的嫡亲女儿,贺宁羽。今年才十六岁,生得花容玉貌,比贺宁馨要漂亮许多。
贺宁馨自从落水醒来之后,就对不尴不尬的贺家二房十分不虞。只是到底是嫡亲的亲戚,不好做得太过。贺宁馨压下心底的不快,起身道:“让她在外面等着,我换了衣裳就来。”
话音未落,一个脸若桃花,身穿青色比甲的丫鬟伸手撩起了暖阁的门帘,站在门口对暖阁里的人屈膝行礼道:“见过大姑娘、扶风姐姐、扶柳姐姐。”
说话间,一个身穿葱绿通袖大袄,下系柳黄棉裙,眉目嫣然的姑娘笑吟吟地 走了进来,对着屋里正从圈椅上站起来的贺宁馨嗔道:“大姐好大的架子——连我都要等了。”
贺宁馨点头示意,道:“这屋里窄,我们出去说话吧。”进来得正是二房的嫡女贺宁羽。
“大姐的这间暖阁,比我的卧房还要大,我怎么会嫌窄?——香枝,你说是吧?”香枝便是刚才打开门帘的俊俏丫鬟,也是贺宁羽的贴身大丫鬟。
主子斗嘴,香枝不好接话,只好讪讪地笑着,站到一旁,垂手侍立。
贺宁馨见贺宁羽完全不听招呼,已经大咧咧走到暖炕的炕桌边,探头看扶风刚才熨得衣裳。
扶风和扶柳见贺宁羽不请自入,都站了起来,给贺宁羽屈膝行礼。
贺宁羽找着空当,伸手把那衣裳捞了过来,拿在手里仔细瞧了瞧。
“大姐,这身苹果绿的大衣裳不衬你,还是给我吧”贺宁羽拿着衣裳爱不释手,还往自己身上比划起来。
她做这些事是熟惯了的。以前的贺宁馨,一向是任她予取予求的。——只要她把她娘二太太李氏让出来就行……
贺宁馨当然今非昔比,一口回绝道:“这是我娘给我的。长辈赐的东西,怎么能胡乱给人?——对了,二妹妹,你以前从我这里借的衣裳、首饰,是不是该还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