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灵魂有其重量,那么这世上没有一具躯体能够承担。
即使摇摇欲坠,男人彷佛随时可能被狂沙击倒,但他依旧前行着。
扬起的沙砾骤雨般袭打他,这阻挡不了他的脚步,他径直穿过一重又一重的沙幕。
桀骜沙暴终究错算了,它不会知道,这男人再也不会被击垮。
再大再狂躁的沙暴终究是有止境的。
渐渐的,男人感到沙砾开始无力,风浪逐渐衰弱,脚下的沙海越走越薄,身后的大地不再狂躁不安。
他独自一人从漫天沙暴中走出,这似是奇迹。
回过头,男人凝望着逐渐平静的荒漠。
“你不能摧毁我。”
他如释重负。
走了几乎整整一天一夜,男人终于看到植物的踪迹。
那是一株芦荟,有着肉质饱满的绿色枝叶,一簇一簇地扎根在沙土里。
男人急不可耐地冲了上去,几乎是扑过去地,他用所剩无几的力气掰下一片芦荟叶,撕开表皮后,贪婪地吸允里面的汁水。
汁水吸完后,他生吃掉其中的芦荟肉,滑腻凉快的透明叶肉划入喉管里,男人拍拍胸口,以防被噎着。
男人一块接一块地掰断,不断地吸允汁水,吞食芦荟肉。
口渴和饥饿慢慢缓解了,甚至因为突然填入东西而轻微绞痛。
几乎将一团芦荟的所有枝叶都掰光后,男人填补了多日来的饥饿和口渴,拍拍手,站起身,恍然发觉已临近入夜。
“有芦荟的话,这附近应该有水源,或许有片绿洲。”补充了水分,男人自言自语道。
沙地上还有其他芦荟,它们是一片片地生长的,像是长条的绿带子。
男人顺着芦荟们往下走,一簇簇的芦荟越见越多,脚步不由加快,他已习惯在荒漠中行走而不怕摔倒。
很快,远远地,他看见土丘的上端,冒出个棕榈树的树冠。
尽管早有预料,男人还是说不出心中有多兴奋,他弯下身子,双手按在土丘上,攀爬地跃到土丘顶端,眼前的美丽景色豁然开朗。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流水潺潺,它顺着下坡缓缓流淌,沿岸可见一棵棵的棕榈,错落地排布。
除了棕榈、芦苇,还有些仙人掌以及其他植物扎根在柔软的砂地里,男人往绿洲跑去,兴奋激动地捧起一手掌的水扑到脸上。
男人无意间仰起头,看见一株根须奇形怪状的树木横立在头上,它树体深棕、健壮,树干通直,十来米高,是一株富有生命力的胡杨。
男人解开水壶,放到河里,将整个水壶装满装沉,男人满足又激动,将它的壶嘴对准喉咙灌,然后接起水,扑到小腿淤血肿胀的地方。
终于得救,男人长长地舒了口气,将疲惫地身体躺倒胡杨下,面朝着天穹的地幔,后脑勺枕着树根,轻轻地阖上眼睛。
“主啊,赞美您。”
夜色下,神站在他站过的土丘上,远远地看着他。
男人接连遭受失败与背叛,他的战马死了,他的小腿骨折了,他甚至险些放弃所有希望。
但这个尝尽世间苦难的男人,他活了下来,即使仍然深陷漫无边际的荒漠中,但他坚强地活了下来。
他还未泯灭希望。
神预见到男人走出荒漠的一天,那只是时间问题,因为没什么东西再能摧毁他。
男人已经走出了他心中的埃及。
接着,就是带领整个民族,带领所有被解放的人。
神能预见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