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蝶真的快要死了,他又想到。
温敛故蓦地松开了手,骤然没有了支撑,江月蝶脚腕一软就要跌倒在地,迷迷糊糊地,只觉得跌入了一片冰凉。
没有温度,但比躺在地板舒服多了。
江月蝶此刻意识涣散,眼前一片模糊,依靠着本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其他的东西完全无法分散江月蝶的注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月蝶终于稍稍清醒,可是记忆有些断片,还没来得及回忆刚才发生了什么,耳畔就传来了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
“方才忘记告诉你了,妖力外泄时,是妖最脆弱的时候。你若是想要杀我,就该趁现在。”
听见温敛故的声音,江月蝶受惊般地睁开了眼。
见她如此,温敛故唇边勾起的弧度反而愈发向上,他动了下手指,温柔地拂过了江月蝶的眼角,抹去了眼旁湿润,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艳色。
自己的血液涂抹在了她的脸上,看见她浑身上下沾染上自己的气息,温敛故心情又变得好了起来,远比刚才更为轻松畅快。
他轻轻喟叹了一声,静静地看了她几许,忽然问道:“你要杀了我吗?”
本就不清醒的江月蝶直接懵了。
她依稀记得刚才是温敛故一会儿想要杀她,一会儿又想把她做成傀儡,怎么现在突然又冒出了新的选项?
江月蝶哑声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温敛故弯起眉眼:“我是妖,那日在地牢你说过,你觉得妖就该死。”
他不想变成那些
既然他自己动不了手杀了她,那就让她杀了“温敛故”吧。
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温敛故又笑了一下,落下的睫毛微微颤动,眸光如秋水般荡开:“我不喜欢不守信用的人。”
一边说着话,温敛故靠近了江月蝶,牵起了江月蝶的手,轻易地在她的手臂上摸到了楚越宣那把名为“流光”的短剑。
随着他的靠近,江月蝶浑身更冷,生怕他又开始掐她脖子,然而这一次温敛故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将“流光”放在了江月蝶的手中。
温敛故愉悦的笑了起来:“杀了我吧。”
既然他动不了手,那就让她来。
温敛故从不在乎这世上任何人的性命,包括他自己。
似妖非妖,似人非人,温敛故之所以活着,就是想着时不时地给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人添些堵。
没什么意义,但总该有些多余之人做些多余之事,正如同荒腔走板的调子就该被人肆意妄为地弹唱,引得台下看客哄堂大笑,才不负这红尘喧嚣人世困扰。
只是这些,在今夜都远不如“被江月蝶杀死”。
那短剑上有楚越宣留下的符箓,温敛故漫不经心地想到。他会在最后时刻颠倒江月蝶的记忆,让她错以为是被短剑控制而杀了自己。
不知那时的江月蝶会是什么表情?她还会一如既往地信赖楚越宣么?还有她背后之人——
要知道,当日出地牢时,江月蝶体内可不止一种毒。
冰冷的身体似乎都因灵魂的兴奋而变得有了温度,手背上本来黯淡下去的银线忽得又亮了起来,飞速地向上攀爬,顷刻间绕住了温敛故的脖颈。
温敛故找不到自己不动手的原因,但他不会勉强自己,要达成目的,总有第一种手段。
“江月蝶。”
温敛故用一种奇异的音调叫了她的名字,脖子上的银丝勒得很紧,在念了她的名字后,温敛故略微喘息了几声,尾音都打着颤,下一刻却依旧满含笑意地温柔催促。
“你来杀了我吧。”
哪怕口中说着这般恐怖的话语,温敛故的声音却依旧动听。
不是往常那样如泉水击碎玉的悦耳,而是丝丝绕绕的,绵密又甜腻,像是用麦芽糖丝织成了一张大网,要将面前人的心神全部笼罩。
见她迟迟不动,温敛故又违背银丝束缚,强行散开了妖力:“江月蝶,我是妖,你该杀了我的。”
铺天盖地的妖力袭来,江月蝶的眼神逐渐迷离,她重复着温敛故的话,握着自己手中的短剑:“你是妖……杀了你……”
温敛故无声地笑了起来,不厌其烦地重复:“对,我是妖,你要杀了我。”
“杀了你……”
短剑的剑尖刺入肌肤,鲜血涌出来染红了白衣,温敛故笑意更深,整个人都因濒死而兴奋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江月蝶没有了动作,毫无焦距的目光落在了温敛故身上,定定地开口。
“你不是妖。”
室内尘起的风波为这一句话而猝然消散,淋漓的鲜血也都瞬间归于寂静。
许久后,温敛故才开了口:“那我是什么呢?”
声音轻轻的,很柔和,像是怕惊扰什么。
江月蝶歪着头看他。
脑子里一片混沌,她什么也记不清,凭着感觉,江月蝶认为自己应该是认识眼前人的。
只是江月蝶从上到下,反反复复地看,却怎么也叫不出他的名字。
江月蝶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也变得极快,眼前本就不甚清晰的场景更加模糊。
“怎么又哭了?”
一声轻叹传来,冰冷的指尖划过她的眼下,没有丝毫温度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黏腻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