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条狗,只认得主人,主人之外的旁人便不分男女,都只算是旁人。
眼下,暮如云中月,微黄也模糊。
他为买这皮影小人竟然耽搁了如此之久。
她会不会等得急了?
她应当等得急了。
正如他日日下职都归心似箭那般,她无论如何也该还他一模一样的深爱。
沈要狠踩着油门。
好在,他终究得偿所愿。
车子轧过梧桐树影,他却见街灯溶溶的亮在融融的天色里,然后下车来,门前檐下是他的万家灯火。
——萧子窈正倚在门边望他。
“呆子,你回来了?”
他直觉喉间一酸、再一窒,所以也语滞,半晌才能开口,应得吃力又欣喜。
“子窈,我回来了。”
萧子窈于是连连的招着他进屋去。
“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晚才下职?郝姨不能等太久的,我已经让她做好了饭先回去了。”
他一面近了前来一面说道:“有事。”
却是说了也好像没说似的。
萧子窈一瞬指住他:“我就是在问你到底是什么事?”
沈要顿了一下,然后才道:“大事。”
她的事,自然是天大的事。
他想得好天真,原是打算留一份惊喜与她去的,谁知,萧子窈却陡的皱起了鼻子。
“好,你不愿意说。那你说说,你身上哪来的脂粉味儿?”
沈要一下子吃住了嘴:“不是……”
他简直百口莫辩,偏偏萧子窈还不依不饶的斥道:“哼,我鼻子可尖着呢!还闻到了好几种香味儿!”
如此,她便一把推上他的心口,恶狠狠的一下,落力然后泄气,仿佛有些动摇。
他不敢迎身直上,唯恐她更发作,于是退一步,欲言不止。
——谁知,萧子窈竟再不准他开口了。
“脏东西,臭死人了!你以后都不要再回家了!”
却是她猛的摔闭了大门。
砰!
那余音震响在他耳畔。
沈要立刻扑上门去。
“六小姐,你听我说……”
可他却只听得萧子窈反扣门锁的动静。
他于是重重的拍门:“你不要我了,你又不要我了!”
“对!不要了!”
正说着,萧子窈便又栓紧两扇玻璃窗,纱帘也哗啦啦的左右一合,收扇似的收起她细而妖的影子,不容他再看。
只一瞬,他便身不由己的落单了。
沈要心下根本紧张得厉害。
索性,他到底还是懂她。
许多时候,萧子窈总是嘴比心狠的。
也许,更还有爱,所以方才这般恨他恼他。
沈要于是将那金帖仔细推进了门缝。
复又绕去院里,只信手拖了浇花洗车的胶皮管子出来,然后一拧龙头,劈头盖脸便将自己浑身上下淋了个精湿。
——他的六小姐,容不得半分不整不净。
是他的错,一切都是他的办事不周不妥,他不该如此不分明,平白无故害她负气。
此时此刻,他很有一条狗的自知之明。
果然,不过半刻,萧子窈便气急败坏的砸开了窗子。
“沈要,你以为把自己淋湿了我就会可怜你了!?我最讨厌有人骗我!什么有事,不过是你不想同我说实话罢了!”
谁知,沈要一见她肯现身,瞳子顿时便亮起了微光。
于是忙不迭的关停了水去,复又左右猛甩一甩湿发,当真像一条又欣喜又情急的笨狗。
“我去买皮影小人了。”
他小心翼翼的说着,只管看月似的看她,“当时人很多,所以蹭到了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