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陡的窒住了。
却只听得那人声色低缓、阴沉暗哑,似是字字句句都带杀气,有血腥。
可那分明就是沈要的声音。
一念至此,遍体生寒。
小巧简直不敢回头。
她更不敢动弹,却又在恍惚之间听见一声冰冷的轻响,像是枪的扳机、也像是九连环的其中一环。
又或许,这已然是她性命的最后一环。
沈要冷然的掷出话来。
“你在做什么?”
“是在找东西吗?”
“看看是不是这个?”
她于是应声望去。
却见沈要指尖正上下抛着一只小瓶,玻璃制的,剔透的棕色,仿佛琥珀,那白花花的药片摇晃得哗啦啦的响,好似催命的铃铛。
小巧一瞬面无血色。
她还有生息,却几乎已经没了生气。
“我说中了?”
沈要不轻不重的问道,“可子窈应当没教过你‘吗啡’二字啊。”
小巧于是张一张嘴,舌头也有些不听使唤,道:“沈军长,不、不是的!我、我本来是想去帮夫人买维生素片吃的,但是……这其中有误会,求求您听我解释……事情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也真的不是……”
“是不是又有什么所谓。”
沈要打断她,“如果不是我前几日手上长了水泡她让我吃药,不然现在就是了。”
那小瓶被他抛在空中,又落下,他一眼不看却能劈手截住,复又透骨紧攥,连指节都发白。
“小巧,你觉得我现下心情如何?”
“其实,也不是不开心。毕竟没了你,她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但是,又非常不开心。毕竟都是你,竟敢偷偷摸摸的害她。”
他话音至此,楼下便隐隐的传来萧子窈的长唤。
“——呆子,找到我的书了吗,还不快拿下来,我要边吃西瓜边看!”
沈要闻言,于是面无表情的高声一应:“——这就来。”
然,他虽这般应着,眼光却不移,只管死死的盯紧了小巧去。
“你去告诉她,就说你要走。”
小巧落下泪来:“沈军长,可我不想走,我是真心喜欢夫人的……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夫人待我就像娘亲那般,我不能没有夫人!之前的事情都怪我糊涂,可我真的不是……总之,我之后一定会对夫人忠心耿耿,就算是她要杀我我也没有二话……”
沈要一瞬不瞬的说道:“——就算是她要杀你,那也一定是你有错在先。”
他简直不耐至极。
于是转身便走,更不忘将那床头的书本一并带出了门去。
是时,寒蝉又泣,撕心裂肺如了却残生。
小巧拭了泪,小心翼翼的回了自己的房里。
却见她万般仔细的收一只小箱,行李不算太多,不过是几件新衣,萧子窈买的,一本认字笔记,萧子窈写的,一串九连环,萧子窈送的。
她如今的一切,竟都是萧子窈给的。
她静待泪痕风干。
却又见案前正搁着纸笔,她于是郑重其事的执起笔来,歪歪扭扭的写一行字。
——小巧最喜欢的人是萧子窈。
如此短短几字,她却写得好吃力。
最好难写,喜欢好难写,萧子窈也好难写。
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连爱人的本事都还没有学会,便要去写爱人的字眼。
她此生终了了。
晚间,郝姨又来上工,萧子窈只管分了许多水果与她去,便招着小巧一道来吃西瓜。
“小巧,快来尝尝,这是从乡下现摘的西瓜,可甜了!今日我没来得及下河捉鱼,若是下次有机会能捉几条鱼带回来,那便不必再麻烦郝姨去市场上买鱼了。你且等着吧,下次我一定带着你一同出去玩!”
她巧笑倩兮,却不知小巧心下已然打定了主意。
“夫人。”
当是时,她只听得小巧轻声唤道,雏鸟似的轻盈而羸弱,“夫人,您之前说过的,若是我想离开公馆,随时都可以告诉您,不知道这话现在还做不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