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模模糊糊,偏偏萧子窈听得清清楚楚,于是眉眼一滞,人怔着,手下便顿住了。
谁知,沈要却以为她嫌弃,便立刻小心翼翼的说道:“帕子我会洗干净还给你的……所以,别不理我。”
他的身段放得很低,满心痴爱却放得很重。
萧子窈有些心酸。
许是她欺负惯了他,高高在上得久了,眼下便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于是只好故作骄矜道:“帕子不还也没关系,反正以前那条秀帕你也没还我,权当是我赏你的。”
言笑晏晏、红袖招招,她知情也知趣,娇气又骄傲,一如从前,撩乱他的一呼一吸。
沈要果然投降,眼光便亮起来:“那你继续帮我擦汗。”
“可是汗已经擦干净了呀。”
“没擦干净。”
沈要囫囵的狡辩道,“你再仔细帮我擦一擦。”
他撒娇撒得很拙劣,带着怯,不敢明目张胆。
其实,他原也不敢如此的,毕竟萧子窈一贯喜净,他都记得,又谨又牢的记得。
原来是今日在四方斋,他不经意瞥见郝姨抻着袖子替那店家擦汗,心下便直觉很是羡慕。
他实在说不清那般滋味,难道羡慕竟是涩的、紧的、痛的?反正各中甜蜜很少,快乐也很少。
因为没有,所以才会羡慕。如果没有,也就不会快乐。
他根本不想与旁人攀比幸福,却又不得不被迫羡慕。
也许,应当是萧子窈对他过于吝啬了罢?
——沈要一瞬朦朦胧胧的想到。
之于萧子窈,他好像有了愈来愈多的要求和期盼。
从前,他总觉得无所谓、没关系,什么也不要,只要能够留在她的身边便已足矣,现在却不行,他既要又要,要爱、要偏爱,要她唯一的爱!
一条狗,最忌讳要求太多,免得被厌倦或舍弃。
沈要不由得有些后怕起来。
他于是一下子握住了萧子窈还未贴近的手。
她果然诧异道:“怎么了?不是要我帮你擦汗吗?”
沈要干巴巴的说:“你会不会很讨厌我这样?”
“这样是哪样?”
萧子窈倏尔嫣然一笑,仿佛春色如晓,“我原本是喜欢狗胜过喜欢猫的,可你若是不情愿,我便还是养猫去罢?”
沈要听罢,情急之下立刻反口道:“……不行。不准养猫。”
一见他如此,萧子窈便故意调笑起来。
“为什么不准?猫儿胖乎乎的,肚子又软,抱起来舒服。”
沈要吃着嘴,唇齿有些打架:“那我吃胖一点。”
“可我只喜欢胖的猫,不喜欢胖的人……更何况,猫咪还可以帮我吃剩饭呢。”
她正兴致勃勃的说着,谁知,话音至此,沈要遽然一瞬拨高了嗓子——
“我也可以帮你吃剩饭!”
“我一直都在帮你吃剩饭!”
“萧子窈,你是不是又不想要我了,所以才找这些借口来哄我!”
——他罕的如此惊惶怨愤。
萧子窈兀的怔住了。
她还哑着,直觉耳尖烫得厉害,更伴着绕在眉间心上的嗡鸣,实在缠得她开不了口。
眼下,分明是沈要第一次同她这般大声的说话,本该是他冒犯了的……
可是、竟然,他又怎会在高声之后露出那般破碎的眼光呢?
萧子窈好不明白,却又模糊的有些了然了。
她于是指尖一颤,想去触他的眉。
谁知,沈要竟在一瞬退了开去。
“六小姐,”他吃力的开口道,“我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为什么你不可以对我多宽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