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是把所有人都说尽了。
郝姨实在有些不忍,便安慰道:“夫人,万事都要讲求一个缘分,有时候事情不成,也许只是缘分还没到,一旦缘分到了,事情就会变得想拦也拦不住,想抢也抢不走,我家宝儿就是这么来的。”
萧子窈于是轻轻的笑了声。
“——刚刚我们还在说送宝儿去学画画的事呢!等会儿我就给他包个红包,你拿回去带他买画材,就说这是我请他未来给我画肖像画的定金,让他好好学习,努力考上大学,可好?”
那天光依旧。
郝姨自然是点头称是的。
如此,她便收下那两提药材退下去了,却见是包得严丝合缝的两封黄纸,当真不像拆开来看过的样子,便一把丢了开去,就扔在炉边,烧也烧不着,捡也捡不起,孤零零的样子,倒不如眼不见为清,省的还教人进退两难。
郝姨原以为此事也许不会再有下文了。
谁知,暮色四合,又到了晚间,沈要方才下职回来,连车子都还没来得及停稳,萧子窈便慌慌张张的唤道:“郝姨,我又流鼻血了,快帮我拿些止血棉……”
她于是忙不迭的取了些棉纱来,又涮了一把湿帕子,紧赶慢赶的便往萧子窈的鼻梁上敷。
“哎呀,夫人,您最近怎么又流鼻血了?上回风寒倒还好说,难道这次又是?”
萧子窈讪讪一笑:“我在城北不是被人打了吗?当时就流了鼻血,挺严重的,想是血管还没长好,所以这几日只要稍微打个喷嚏就会又流血。你快多给我塞些止血棉,免得沈要看见了,待会儿又要多想。”
然,她正说着,那厢,厅前,沈要却已然冷眼而立了。
他只管环胸站着,一手指节发青,正来来回回的在袖口点个没完。
“六小姐。”
他一字一顿,语气不善,“我现在已经看到了,也已经在多想了。”
却是一面说着,一面又走上前来,只一眼便屏退了郝姨,却只一手便接过了她手里的湿帕子去。
他声色一瞬沙哑。
“怎么回事。”
他问道。
萧子窈于是含含糊糊的说:“就是刚刚和郝姨说的那样呀,被打惨了,伤得太重,血管一直长不好。”
“没别的?”
“没别的。”
沈要没有作声。
萧子窈自是不会知晓的。
于他而言,她的叹息与苦笑,后悔的声音还有心死的声音,或者是眼光淡下来之后的无力的手,都足以令他深陷恐惧,如坠冰窟。
更何况,眼下,分明是她流血。
“萧子窈。”
恍惚之间,他便又叫了声她的名字,慢吞吞的,却不是有意拖延的样子,反倒是有些怕,所以话里的祈求甚至比试探还多。
“我用过心愿券。”
“你得遵守规则。”
“实现我的愿望。”
萧子窈微微一愣。
“我怎么没实现?我一直都有好好的穿着厚衣服厚袜子,我已经……”
“——不是。”
是时,沈要只管斩钉截铁的打断她道,“我说的是第二次。”
第二次。
他说的大约是,“不要流血,都回去”的那一次罢。
多可笑。
他分明最是清楚不过了。
杀人见血最是轻易。
人血是最不容易治好的洪水。
第一次觉得温暖,是在第一次杀人之后。
——那是一道割喉的伤口,喷血如泄洪,平白无故的溅了他一身,如此温热,像严严盖住一脸的棉被,不再冷,却渐冷。
沈要眸光暗烈。
血是会冷的,流了血的人也是会冷的,却只有萧子窈是热的,就在去年冬日,他总是一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温凉却并不冰冷,原来世上居然还会存在这样的热,哪怕触碰也不会令人感到痛苦的热,不像烙铁,却像火苗,是不会将人灼伤的火苗。
他想他的六小姐永远如此。
他于是张口,又如是说道——
“萧子窈,你不可以流血。”
“这是我用心愿券换来的愿望。”
“你必须替我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