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霜和萧士及结伴回到中堂的席上。
下人们看他们俩来了,请示过杜恒霜,便回去招呼了一声。
大厨房的厨子们现捅开火,炒起热菜,一边又有厨子把蒸笼里里面的蒸菜和凉菜都取出来装盘,让小丫鬟们一行一行地送到席上。
席上先前上的都是开胃的小菜,现在才是正式的年夜饭。
杜恒霜和萧士及先带着孩子去给坐在上首的杨曾太夫人行礼,奉菜,又劝了几杯酒,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萧泰及和萧士及坐在一起,他笑眯眯地看着萧士及,问道:“大哥,二叔在洛阳还好吧?”
萧泰及嘴里的“二叔”,就是他们过世的爹萧祥生唯一活着的兄弟萧瑞生。
在萧祥生当年死在狱中的时候,萧瑞生企图带了人来抢夺大哥的家产,后来没有成功,但是两家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直到萧士及长大成人,又加官晋爵,萧瑞生才彻底服了软,不敢跟这个侄子来横的。
萧士及让萧瑞生往东,他不敢往西。
去年的时候,萧士及就在洛阳又置了几处房产,顺便就让他二叔萧瑞生搬到洛阳去了。
一来可以不要见到他在面前碍眼,二来也可以让他帮着在洛阳看看房子,正是一举二得的事情。
萧士及不明白萧泰及为何又提到这个二叔,微眯了眼,道:“还不错。洛阳那么多宅子。光租子就够他忙的。”
萧泰及一愣,眼珠子转了转,“大哥,洛阳的房子不是你的吗?你……?”
“是我的,不过二叔替我看屋子,我就把租金都给他了。——只要他能收到的租金,就都是他的。”萧士及笑吟吟地道,顺手给萧泰及斟了一杯酒。
“大哥,不敢当不敢当。”萧泰及忙接过酒瓶,又帮萧士及斟酒。
这么多年。兄弟俩似乎第一次表现出这样的兄友弟恭。
两人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很是热络。
萧士及酒量是在道上练出来的,很早的时候就有“千杯不醉”的酒名在外。
萧泰及却不一样。他从小是龙香叶宠着长大的,没怎么喝过酒,当然不是萧士及的对手。
一瓶酒喝下来。萧泰及的眼睛都直了。看人都不能挑正眼。
龙淑芝在旁边见了。很是担心萧泰及,凑过来轻言细语地道:“二爷,不要再喝了吧?看都醉成这个样子了……”
萧士及在旁边笑了笑。伸手盖住了酒杯,对萧泰及道:“二弟,看你媳妇不高兴了。咱们兄弟俩好久没有这样喝过了,今儿好不容易喝得痛快,却不能尽兴,唉,真是可惜啊……”
萧泰及马上横了龙淑芝一眼,大着舌头道:“一边待着去!我跟大哥说话呢,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龙淑芝被训斥得脸唰一下就红了,忍不住沉下脸道:“你喝成这个样子,明儿怎么去见我爹娘?!”
萧泰及想起岳父岳母,有些胆怯,正在倒酒的手顿了一顿。
“怕什么?二弟,你是我弟弟,还怕龙家那两个无官无职的老人?”萧士及嗤笑一声,自己又给萧泰及倒酒。
龙淑芝听了大怒。萧士及以前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话,更没有提过她的爹娘。在龙淑芝看来,她娘亲是清河崔家的女儿,虽然是远得不能再远的旁支,但是比萧家的门楣是高多了,萧士及还敢看不起她?!
“大伯,您这是怎么说话的?我爹娘,也是你的长辈!”龙淑芝不客气地道。
就算不说她这边的亲戚关系,她爹龙文平,是萧士及和萧泰及娘亲龙香叶的亲弟弟,也就是萧士及和萧泰及两个人的亲娘舅!
萧士及当没听见龙淑芝的话,带着几分醉意,对萧泰及道:“二弟,女人啊,就不能宠着,一宠她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你是男人,你才是一家之主,不要畏畏缩缩,丢我们萧家男人的脸!”
萧泰及本就喝多了,烈酒自古就能壮人胆,今日又有嫡亲大哥帮他说话,萧泰及的腰杆也直了,一把将龙淑芝推开,道:“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别再跟我提你那两个多事碎嘴的爹娘!——好不好,打一巴掌再说话!让你知道这个家,到底是谁的!?”
龙淑芝气得脸直抽抽,可是萧士及却在旁边拍手大声叫好,还道:“来,咱们哥俩儿再喝一杯!”
龙淑芝受不了了,起身走到另一边的杜恒霜旁边,带着哭腔道:“大嫂,您也不管管?大哥这样说我们女人,把我们家二爷都带坏了!”
杜恒霜愕然,看着龙淑芝道:“二弟妹,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国公爷是再好不过的一个人,怎么会带坏你们家二爷?说起来,我还担心我们国公爷跟你们家二爷走得太近,学得一肚子坏水就不好了。”
听了杜恒霜的这番话,龙淑芝惊得眼泪都忘了擦,她呆呆地看着杜恒霜,不敢相信这是曾经对萧士及深恶痛绝,还自求下堂的杜恒霜!
“……大嫂……”
“干嘛?”杜恒霜笑盈盈地道,“大过年的,就不要说这些不好听的话了。你啊,还没有你家顺哥儿会说话。今儿我们家这么多人,就被他一个人指使得团团转,实在是不夸都不行。”
见说起了顺哥儿,龙淑芝的耳朵唰地一下竖了起来,她讪笑着往后面挪了挪,“哪有这回事?大嫂说笑了,我们顺哥儿是再乖巧不过的一个小孩子,您可别听别人乱说。”
“怎么会呢?”杜恒霜说着,招手让人把顺哥儿抱到她面前。笑盈盈地问道:“顺哥儿,你告诉大伯娘,今儿在小园子里,到底是不是阳哥儿让你不要告诉别人,他藏在哪里的?”
到底是小孩子,杜恒霜这样一问,顺哥儿的脑子就不够使了,他看着杜恒霜,眼珠子忍不住滴溜溜地转,一会儿看向正在杜恒霜身边跟一只红烧蹄髈“搏斗”的阳哥儿。一会儿飘向在阳哥儿身后低垂着头的丫鬟婆子。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啊,顺哥儿,你乖乖说了,大伯娘和大伯父给你送一份大礼。”杜恒霜继续劝哄着顺哥儿。
顺哥儿再机灵。也只是一个两岁半的小孩子。他眨眨眼。小声道:“是,是阳哥儿不让我说的。”
“那阳哥儿是怎么跟你说的?你能不能把他的原话跟我说一遍?”杜恒霜还是不肯罢休,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