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一直以为自己有能力、有主见,是和其他女同志不一样的。可真到了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担不住事。
她哭得停不下来,瘫软在地上,满脸无助。
楚月以为职工大院里的“大人”会帮助自己,可他们开口时,却是一脸讥讽。
“郑松萍对自己女儿是真好,这么大的人了,还让她别怕。有什么好怕的,楚婉也是一十岁,一个人经历多少事了,怎么不见得他们夫妻俩心疼呢?”
“我以前就觉得奇怪,说是楚景山正好认识小婉下乡村里的什么村支书,才让她嫁过去,估计是以前他自己下乡时认识的。”
“这当爹的真忍心,把自己女儿嫁去让人这么磋磨。前两年小婉好几次都是哭着回家的,但都没在家里待多久,郑松萍就给人轰走了,送走小婉的时候还笑着让她懂事,让她忍……郑松萍怎么不让自己女儿忍呢?”
“现在回想那些年,真是心疼小婉,幸好这丫头自己都熬过来了。”
“以后小婉过的是好日子,该熬的人变成楚月了,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啊!”
楚月仰起脸,看着所有人。
他们都在说风凉话。
她更加难受,双手掩面想要跑进屋,突然之间,想起母亲对自己说的话。
郑松萍让她去奶奶家。
楚老太太家很小,而且特别臭。如果父母一时之间回不来,她难道要一直和老太太生活下去吗?要是她还没结婚,还能找个人嫁了,但现在她嫁的是军人,祁俊伟升不上去,她起码得等个十几年才能随军。
而她如今所有的苦难,都是楚婉给的。
楚月红着眼,在楚婉面前停下脚步。
“是奶奶把信给你的,也是奶奶不忍心瞒着你,告诉你曾经发生的事情。但是,你是怎么对待她的?”楚月说,“爸没了工作,以后就没法给奶奶钱了,老人家到了这个年纪,还得受苦,这就是你想要看见的吗?”
楚月认识的楚婉,向来都是心思细腻,并且愿意为人着想的。
她语气激动,质问道:“你标榜的正直和善良呢?”
“我从来没有标榜过什么。”楚婉说道,“奶奶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她不至于生活不下去。”
楚月红着眼:“起码将来她过得肯定没有以前好,你就不担心吗?她是好心好意,才愿意把真相告诉——”
“一十年前,我被抱到奶奶家时,她帮忙瞒着。明知道我妈因为我的事病倒,奶奶没有丝毫不忍,即便知道我妈可能会因为没有人照顾而病死,她都不愿意说出真相。是不是人老了,变得可怜了,就可以推翻她曾经犯的错?”楚婉平静地问。
楚月怔住了。
“老太太现在后悔了,还不是因为郑松萍对她不好?她要是自己过得好,哪还会惦记前头的儿媳妇!”
“把两个多月大的孩子抱走,骗孩子母亲说是夭折了,没见过心眼这么恶毒的人。”
“都这样了,还有人为她打抱不平呢,真是‘孝顺’孙女。”
“楚月,你这么孝顺你奶奶,以后可一定要照顾好她!”
大家说着说着,都笑了起来。
楚月满脸通红,两只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角,往后退。
他们怎么会这么对待她?
做错一切事情的是她父母,和她有什么关系?
现在的她,无依无靠,难道不可怜吗?
楚月羞愤交加,重新跑回屋里。
屋外有人催促:“快点收拾,天黑之前就搬走!”
……
楚婉离开职工大院时,许多人都有些不舍,因为他们知道,她这一趟离开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才一十岁,虽然第一次婚姻嫁的丈夫看起来很不错,但从小看她长大的几个女同志们,还是有些担心。
“小婉,以后就没娘家可以回了。”孙老师说道,“要真受了什么委屈,来跟孙姨说。”
楚婉听得眼圈红红的,轻轻点头:“孙姨,我知道了。”
孙老师心疼楚婉,抬起头看了顾骁好几眼,有些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孙姨,您放心。”顾骁沉声道,“我不会让婉婉受委屈的。”
孙老师一听,紧拧的眉心缓缓舒展开。
这可是军人同志的承诺啊,能不信吗?
再一回神,刚才军人同志喊她什么?孙老师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好、好!小婉过得好,我们大家都能放心!”
从职工大院出来,他们就得去开招待所了。
顾骁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全程跟着楚婉,看着她娇小的身影穿越无数条小巷子,来到目的地。
顾骁带了军官证,楚婉带了介绍信,两个人开了一间房。
招待所的女同志悄悄打量他俩,按照规矩,问道:“你俩是什么关系啊?”
楚婉等着他回答。
可是她也不知道顾骁是怎么回事,半晌不吭声。
她抬起眸,看见招待所女同志正盯着他俩,等着答复呢。
楚婉的脸颊微微一红,轻声道:“他是我爱人。”
顾骁的唇角止不住上扬。
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