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回答自然不足以让苏长安满意。
玉衡背后的剑翼在那时被他收起，他上前一步，扶起苏长安的身子，伸出手就如同抚摸孩子一般，抚摸着这个如今天下公认的圣人的脑袋。
可惜的是苏长安对此并不买账，他看着玉衡说道：“师叔祖你可曾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勾结天人趋势蛮族入西凉，霍乱中原，在建业城中屠戮百万平民，这些事，与苍生大义相悖，怎又能说是为了苍生大义？”
而更多星殒，来自更久远的时光，苏长安听过或没听过他们的名讳，在那时他们都一一的浮现在他们的身旁，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
但这恐惧之色并未持续多久，便瞬息在他的眸子凝固。
然后玉衡战死，偌大的责任就这样落在了当时还只有十六岁的他的身上。
那星光之中似乎包裹着某种力量，而那股力量拥有超脱凡世破坏力。
但同时也有愧疚，愧疚那被他抛弃在西凉的数十万百姓，愧疚那些被他逼死的江东各族的族人，愧疚因为在他的蛊惑下修炼了冥书血纪，最后化为恶鬼，自决于嘉汉郡地牢的西凉残部。
他的眉宇间顿时蒙上了一层杀机，他转头警惕看着一袭白衣的司马诩。
可他们都或直接或间接的死在了他的手上。
这话从任何人口中说出苏长安都不意外，唯独从他的玉衡师叔祖口中说出却让苏长安一阵心颤。
从力量到挥刀的角度，从持刀人的气势到他周身弥漫的刀意，甚至那刀身在空中划出的弧线，都堪称完美。任何的刀道大师都无法从这一刀身上跳出半分的毛病。
一切来得这般突兀，从星海被打开，再到夏侯昊玉被斩杀的尘埃落定，说来话长，但实则不过数十息的光景。
即使强如夏侯昊玉，在感受那股力量之时，眸子中也浮现出一抹恐惧之色。
索性，他成功的打开了星海，所有的牺牲都变得多少有了意义。
“师叔祖的意思是，百万苍生，西凉黎民都是那所谓的代价吗？那他又究竟为了什么？为了打开星海？他既然知道这秘法，为何又不早些这么做？何苦枉送那么多无辜的性命？”苏长安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老者，身子下意识的往后退去一步。
“辛苦你了，孩子。”
而这样的司马诩，称之为秦白衣或许更为贴切。
而苏长安也终于这时平复下了心境，他从玉衡的怀中站起身子，却见周遭诸人都笑盈盈的看着他。
北通玄、郭雀、梧桐……
红鸾等人也在这时站到了苏长安的身侧，同样警惕的看着秦白衣，他们与他打过太多次交道，根本没有办法相信眼前这个男人。
那咆哮声中包裹着无尽愤怒的绝望。
这些年，他走得有多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们总得瞒过一些人，这戏做得不真，终归是瞒不住的。”一旁沉默的秦白衣在这时出言说道。
已经二十出头的苏长安一发不可收拾，竟然就当着众人面哭得泣不成声。
甚至武王浮三千、蛮族星殒虎偃、妖族妖君螣蛇……
夏侯昊玉没有死！
“瞒一些人？瞒谁？我？还是那些死去的亡魂？”苏长安觉得可笑。
“长安。”
那些死去的英魂们都在这时回到了人间，他们站在玉衡的身后，朝着苏长安微笑，朝着这个世界微笑。
是的，这几道自星海中出现将夏侯昊玉斩杀的身影便是玉衡、侯如意、徐让、楚惜风以及莫听雨。
“瞒天。”但秦白衣却依然淡漠的吐出了两个字眼。
但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拔刀相向之时，一旁的玉衡却忽的迈出了一步，走到了苏长安的跟前。
随着这一刀斩下，夏侯昊玉犹如败革一般从中化为了齐整的两半，犹如烂肉一般落入了那被他所破碎的无尽的虚空之中。
这样的画面看起来也并不是多么悲伤，反而带着那么一抹温馨。
玉衡满是褶皱的脸上浮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当然这笑意之中还带着那么一抹亏欠。
他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告诉自己，已经有那么多人死去，若是他还不能做点什么，那待百年之后，又当如何面对那些亡魂。
甚至就连司马诩也在那时自星光中走出，缓缓的站到了苏长安的身侧。
这泪水并非简单的软弱，或是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