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本想说些什么,但对上老妇人那希冀的目光,终究还是无法将到了嘴边你的话说出口。因此只能沉默着应了下来。
只见那老妇人端着一碗并不昂贵但却香气扑鼻的菜肴,笑面盈盈的走了出来。
“我家长玉……”她张开嘴,上下嘴唇颤抖着,但她极力压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足够冷静。“应该早在西凉一战之后,便离去了吧……”
“那就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子。”老妇人的脸上在那时浮现出欣慰的笑意。
唱至这处,那本来欢快的歌声忽的一转,变得低沉了起来。
“你就忍心如此欺骗一位妇人?她难道连自己儿子是生是死都没有权利知道吗?”
“啊……嗯。”他微微诧异之后,低着声音回答道。但白封胤却敏锐的发现不知何时,他的鼻尖竟然已经沾染上了些许汗珠。
“这三位小兄弟是?”她有些迟疑的问道。
“那你还给人说他在北地当了神将?还说什么不日后给圣上请愿,将他调回西江城?”白封胤质问道,声线也愈发的高亢。
“信宿渔人泛,清秋燕子归。”
这老妇人似乎是朝廷某位将军的母亲,因为军务之事,所以已有数年未有回家探望她了。而南前辈,怎是那位将军的旧识,因此每年都会代替那位将军前来探望。
少年人大抵如此,总是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总是以为这世上的是非曲直犹如黑白一般泾渭分明。
南苑微微沉吟,最后言道:“婆婆放心,这次回长安……我会面见圣上,让他……予长玉些假期……”不知为何,这样的话,他说起来有些断断续续,似乎有些顾虑。
可现在,这样一位所谓的大侠,却竟然欺骗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妇人,这让白封胤如何也接受不了。
而老妇人好似没有听出这样的问题一般,草草结束了这场谈话。
这倒是与他们之前心头所想的世外高人有所差异。
砰!
“……”谎言被识破的南苑,脸上的神色一暗,但还不待他说些什么,后厨之中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稻花香,麦芽黄。”
她这话可非客套,而是当真有那么一丝责怪之意。
后厨内闻声赶来的李阁婷二人远远的看着,这样的变化他们始料未及,一时不知当何以自处。
“将军哪里话,我家长玉每日书信银两都不曾少寄,只是……”老妇人赶忙解释道。“只是,我这年纪大了,身体亦一天不如一天一天,我怕……”
譬如南苑之前似乎也参与过对抗拓跋元武的西凉大战,如此倒也解释了为何他如此清楚的知道北通玄、徐让、甚至那位观沧海的事迹。可是以他的修为,即使倒退七八年也是极为出众,可为何,他们从未听任何人说起过关于这南苑的只言片语?
“婆婆……此事是我……”南苑见她这般模样,自然是心头有愧,他低下了头,低沉着声音言道。
他究竟是谁?为何如此强大?在五年前那场暴乱之中又究竟扮演着何种角色?
南苑在他的心中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大侠客,这样的人所说之话,所行之事,自然也都应当是堂堂正正。
“归不归?”
“好。好。好。那就有劳将军了,诸位小坐一会,我这就去给你们弄些饭菜。”言罢,便急匆匆的转了身子,似乎是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这不禁让三人对于南苑的身份愈发的好奇。
“……”南苑闻言脑袋低得更深了,半晌之后,方才沉闷的回答道:“死了。”
直到这一刻,白封胤才忽然发现,这位一直被他们尊为前辈的男子,其实看上去也才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甚至毕竟天岚院里的各位师尊都要年轻不少。
“南将军,老身还有一事相问,不知可否告知。”这时,老妇人又出言问道。
白封胤三人何曾想过在他们心中宛如神祇一般的南苑竟然也有如此的一面,他们纷纷低下了头,虽然不曾了解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光从南苑模样,便大抵可以猜到一些。
虽然从各种志怪小说上看到过,这世外高人大抵都是不修边幅,性情怪癖。但在看见这位老妇人时,早有心理准备的三人还是忍不住一阵发愣。这位高人着实太过平常了一些,甚至他们从她的身上感受不到哪怕一丝的灵力波动。
白封胤三人自然也在这时感受到了此刻房间内忽然变得沉闷的气氛。
此刻这老妇人眉头紧锁,眸子中的神情涣散,这样的打击对于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终究是太大了一些。
南苑身后的白封胤三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暗道,原来那位前辈高人是一位老妇人。
南苑在这时递给白封胤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这边又应付着老妇人。
“婆婆,是我对不住你,长玉当年是为了保护我,方才……”而南苑这时走快步走到了老妇人的身前,扑通一声在她身前跪下,双眸之中顿时含满了泪水。“我自觉无颜见你,可又怕你知道此事太过伤心,因此思来想去,饭菜出此下策。”
“竹林风中舞,古松雨下直。”
“哎,从你开始代他给我写信那日起我便大抵猜到了一些,那毕竟是我的儿子,说话的语气我这做母亲又怎能不知?只是将军不说,我也不敢多问,这人嘛,终究是难得糊涂。”老妇人颤颤巍巍的走向那桌旁的木椅。
他忽的明白了,为什么南苑要如此为之,他只想着什么事情都要光明磊落,却不曾知道,有时候真相比谎言更要人性命。
只是,有一点,白封胤却多少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