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时,渐渐远去的梧桐诸人,仿若又听到身后响起了那一句曾让整个大魏胆寒的话语。
“你们都不能死。”苏长安又一次环视诸人。他轻声说道,声音中忽的少了几分冷意,多出几分温柔。
“你们问我,曾我西凉做过些什么?又凭什么指挥你们?”
他们被活生生抛在了大部队的后方,而离开军队的庇护,等待着他们的命运,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说到这儿苏长安顿了顿,他的目光终于在一圈之后,落在了楚元白的身上,这位中年男子在那时对上了苏长安的目光,他似乎已经料到的苏长安的某些打算,于是他朝着他点了点头。
这位斥候来的极为匆忙,他甚至没有看清此刻军中的异状,直勾勾的便走到苏长安的马车前,将军情传达。
“那好,我现在告诉你们。”
“凭什么我们出生入死,而你却可以坐在马车中休养生息?”这样的念头几乎再同一时间浮现在诸人的脑海中。
他们胸口的怒意再也遏制不住,就要奔涌而出。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士卒在这些日子的跋涉中也渐渐感到不支,更何况那些寻常的百姓。
于是,大军哗变了。
“每次休息,都是我们布防,为什么那些江东来的刀客却可以大摇大摆的躺在树下休息?”
他们渐渐感到绝望,心底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或许还未走到西岭,他们便会被苏长安这不近人情的军令给活生生的累死。
那是一位男人的决定,亦是一位刀客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更改,一如他们手中刀,一旦出鞘,不饮够鲜血,又怎能归鞘?
成千上万的士卒将苏长安马车围住。
身后的三千刀客亦在那时齐刷刷的抽出了腰间的刀。
从西凉一路逃出来的百万难民如今只余下七十万,其中大半不是死于身后那如恶狼一般蛮军,而是死于苏长安那几乎无情的军令。
虽然对于拓跋元武将要发动突袭之事诸人的心中早有预料,可当这一切来临之时,诸人的心底还是感到一阵胆寒,因为,他们并没有任何的对策足以对抗拓跋元武这支虎狼之师。
苏长安的目光在诸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冰冷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军之中久久回想。
“你凭什么指挥我们?你知道有多少百姓被你活活累死吗?”
“莫不是因为他们唤你一声江东之主,你便把他们当做亲信?而我们就是你随意扔下的弃子?”
“你倒是可以坐在马车中高枕无忧,那我们呢?我们在西凉已经打了数十年的仗,你又为西凉做过什么?”
言罢,他未有再去看任何人哪怕一眼,他只是猛地抽出了他身后的那把刀。
这样的反应自然让这些士卒本就溢满胸膛的怒火在此刻变得愈发汹涌,在一些将领的带领下,作势便要冲入车厢之内,将苏长安押出。
绝望的气息开始在大军中蔓延,场上方才还乱作一团的喧哗声,叫骂声在这时戛然而止。
诸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变。
天地似乎在这强悍的刀意面前也感到空军,天际之上云海翻涌,大地之中万物俱寂。
“所以你们不能死,你们得活着回到中原。”
但马车中的那个少年却如同缩头乌龟一般安静的待在车厢之内,没有半点回应诸人的意思。
但苏长安对于此事,似乎早有预料,他笑了笑,看着梧桐说道:“师娘,长安的路,长安想自己走。就让我好好的当一回书里的英雄吧。”
与此同时,悲凉的号角声亦在那一刻被吹响。
苏长安马车前的帘布被他从里面掀开。
这三千零一位刀客的刀意汇在了一起。
而就在这时。
“因为拓跋元武不会放过我们,他势必要将我们一网打尽,他要让我们中的每一个都死在这儿!都死在西凉!”
但这方才进入梦乡不过一刻钟光景,继续前行号角便再次响起。
苏长安领着刀客们决然向前,他们每踏出一步,围绕在他们周身的刀意便浓烈了一分。而在他们的身后,大军终于裹狭着大批的难民,开始与他们背道而驰。
士卒们睡眼朦胧站起身子摇头四望,似乎不太确信这号角声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可是过了好一会,待到那号角声第二次响起,他们方才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