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也有自己的担忧。
而他们的声音便在这漫天雪花之中荡漾开来，久久不息。
虎偃摇了摇头，提及自己族内的困境，他本就上了年纪的容貌此刻显得愈发苍老。“帝江的摩陀司大巫咸见舍身掩护了摩青翎公主带着一部分妇孺逃了出来。”
他的手指在这时指向了那些手持刀戟，警惕的看着他的那些模样很是年轻的士卒们。
“老朽深知人蛮二族历代征伐，恶果累累。但说到底这些都是掌权者的贪欲与野心所致，苍生无辜，我三族余部整整十万妇孺无辜。老朽恳求苏公子网开一面，带我十万族人入关。若是苏公子能成此愿，我虎偃以祖神之名发誓，我强良一千二百名武蛮绝不如关！”
“恩？然后呢？”苏长安疑惑，雁不归大漠一片荒凉，又有人族大军在永宁关上虎视眈眈，苏长安并不认为那里会是一个繁衍生息的好地方。
“我们本打算静待时机，等着人族大军击退蛮军之时，找机会与你们接触。但是如今看来却是不行。”
那些士卒闻言都是一愣，但当他们看见虎偃脸上那不似寻常的严肃之色时，却不得不压下心底不解，朝着苏长安跪下。
他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足够的冷静。
“你！”玉山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的迈出一步，看模样似乎就要与苏长安出手。
“九婴取缔帝江氏族之后，便穷兵黩武，将族内所有能用之兵源源不断的派往西凉，光是如今的永宁关外便已经聚集了五十万大军，而且这个数目还在不断增加之中，已经将永宁关围得水泄不通。我们无法越过重兵的把守见到人族守将。更不敢轻易将自己的行踪暴露到蛮军的眼中。”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几乎已经在蛮族人心中根深蒂固的圣地。却被拓跋元武带来的几个孩童，挥手之间，尽数屠灭。
苏长安心头虽然疑惑，但还是依言随着这个老者慢悠悠的步伐走到了帐篷之外。
“是，他们的修为确实很低，可同时他们也很年轻。”苏长安如此说道。
“那你们联系好了吗？”苏长安又问道。这既然是投奔，自然不能是一厢情愿的事情，至少需要取得人族朝廷方面的认可。
族人突围之时，他们身为强良部族剩余不多的武蛮，自然需得保护族人，但虎偃却说，他们绝不入关。
“蛮军五十万兵临城下，但是永宁关的守军却不见增加，似乎没有一点出兵增援的意思，如此下去，永宁关被破便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尚还有雁不归大漠作为天险掩护，待到永宁关被破之时我们恐怕便再没有与人族接洽的可能。”
无论人族，还是蛮族，皆是如此。
见到老者到来，他们皆是面露喜色，但很快又发现虎偃的身后跟着一个打扮古怪的人族少年，他们脸上的神情顿时一滞。妇女们下意识的开始将自己的孩子护在身后，而那些士卒也在开始警惕起来，他们将手中的刀戟一转，指向了苏长安。
一份入关蛮族绝不会霍乱西凉的诚意。
“无碍。”老者朝着族人们示意。
苏长安在那时忽然觉得其实蛮族与人族并没有什么区别。
虎偃在强良部族中的威望自然不用多说，但是这些蛮族人在这数日的逃亡中已经有些杯弓蛇影，加之国破家亡、前途未卜的种种困顿。使得老者的话并没有起到太大的安抚作用，他们脸上依然堆满了慌乱。
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
投奔异族，还是曾经刀剑相向，彼此视为死敌异族。
苏长安皱了皱眉头，知道虎偃说的是事实，他的修为相比于之前确实有了质一样的提升，但若是说道一人对抗五十万训练有素，又以勇猛而著名的蛮族大军。莫说是他，就是星殒，恐怕也会最后力竭而亡。
看见孩童既好奇又恐惧的双眸。
虎偃一愣，他沉默了下来。好一会之后，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方才又说道：“蛮族除却九婴的八大部族，帝江、句芒、强良作为九婴氏族的首要打击目标损失惨重，我们带着残余的部族逃出之后，为了以防目标过大，分成了三股。而剩余共工、祝融、招司、钦原、夸父五族皆臣服于了九婴氏族。我们在昨日已经收到了公主的消息，他们已于句芒取得了联系，要我们三日后去大漠中的一处与他们汇合。”
众生膜拜着星殒，星殒亦背负着众生。
“那现在呢？你们有何打算？”苏长安又问道。
他看见，母亲颤抖的身子。
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太过愉快的事情。
二人之前的谈话，并未有刻意回避些什么，这就候在帐外的男子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然后他对着以玉山为首的那些士卒，说道：“你们给苏公子跪下！”
他不禁问道，“整个帝江氏都死了吗？”
从苏长安的脸色中，虎偃便明了了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他赶忙解释道：“以我们的三族的情况，曾经的六位星殒只剩我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骨头还在苟延残喘，自然不可能去干攻打西凉这样以卵击石的事情。我们……我们是想要……投奔人族……”
“投奔人族。”他从这苦涩的四个字中大约能明白如今蛮族的处境当是如何的艰难，更能隐约的了解到，那个被神族控制的九婴氏族又究竟强大到了何种境界。
“你身手不凡不假，但是你有信心孤身一人来回于五十万大军之中吗？”
“而是他们。”苏长安对于那些妇孺的反应皆看在眼里，但他却强迫自己压下自己心底柔软，这是事关西凉百姓的大事，他不敢，也不能有哪怕半点马虎。更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忍，而铸成大错。
此言一出，不仅苏长安一愣，那些还摸不着头脑的士卒们也是一愣。
他同情蛮族的遭遇，但他却是人族的人，他不得不将西凉百姓的安危放在首位。
虎偃再次停了下来，半晌之后又才说道：“公主的意思是……让我们去西凉……”
他那本就不够坚硬与冰冷心在那时确实有些意动，但很快他还是摇了摇头。
而剩余两族之中若再有数位这样的好手，加之他们本就带着的些士卒，到了永宁关内与关内守军百姓起了冲突，到时候再被关外虎视眈眈的蛮军钻了空子。这样的后果，苏长安不敢承担，也承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