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阮回岄州已经快二十天了,付长康一直在外地,两人最迟也会三天通一次电话,刚开始付长康避谈蒋承霖,付阮觉得情理之中,毕竟她跟蒋承霖也没见面,可最近小一个礼拜,蒋承霖私下没有登堂入室,但明着天天往长康大厦老楼跑,生怕外人不知道他是来找她的。
外面传遍的事,付长康不可能不知道,可他依旧只字不提蒋承霖,他越是这样,付阮内心压力越大,像是两人之间隔着一层骗人骗己的玻璃,时间拖得越久,她越觉得别别扭扭。
坐在办公室里,付阮望着电脑旁的仙人掌盆栽,发了一会儿的呆,掏出手机,她正要打给付长康,屏幕刚好亮了,上面显示来电人:爸爸。
付阮接通:「爸。」
付长康:「忙着呢吗?」
付阮:「没有,我刚想给你打电话。」
付长康:「什么事?」
付阮想起来问:「你打给我是什么事?」
付长康:「没事,想你了不行吗?」
付阮心口骤然一酸,像是偷拿父母钱出去消遣的坏孩子,还在被担心没钱花,顷刻间,愧疚如潮水般袭来。
付阮拿着手机,几秒后轻声道:「为什么不问我?」
付长康:「问什么?」
付阮:「我跟蒋承霖。」
付长康微顿,随即声音平静:「你决定好的事,我不干预你,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做什么事还需要我帮你拿主意。」
付阮心口的酸立即升级为疼,想到从小到大这些年,她向付长康问过无数个问题,是谁害死了付长毅?是谁在她们搬到岄州还紧追不舍?我一定要进游乐场吗?你喜欢我妈妈?你觉得这条鱼好吃还是那条鱼好吃?我拿了四块金牌,厉不厉害?
我妈的车祸真是意外吗?
我妈还会不会醒?
为什么总是我们家遇到这样的事?
金融和财会,你帮我选一个。
这个项目,那个人……付阮不记得自己究竟让付长康拿过多少次的主意,她只记得每一次,付长康都会笃定的告诉她,应该怎么做,从不模棱两可,从不犹豫不决,从不拖泥带水。
付长康常说的一句话:「与其在选择上浪费时间,我宁愿花时间在教训中获取经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付阮向付长康提问的越来越少,因为她做事越来越干脆利落,她自己没有察觉,是外面人对她的评价:「有其父必有其女。」
付长康的话,不可抑制的让付阮想到了从前,哪怕是半年前,她有问题搞不明白时,还是会问付长康,而现在,她开始藏着掖着了,主要藏的好也行,某人成天明目张胆,她坐在办公室里自欺欺人。
没人骂她是白眼狼,是付阮脑中下意识蹦出这个词,说不上胸闷还是羞愧,付阮道:「你是不是很失望?」
付长康声音提高两分:「胡说什么,你这辈子都不会让我失望,你做的任何一个选择,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惦记是惦记,支持是支持,你就放心做,无论发生任何事,回家,爸给你撑腰。」
付阮拿着手机不说话,付长康在那头也沉默了半晌,付阮知道他心里一定同样难受,甚至更难受,咽下舌底的酸涩,她开口道:「男朋友不行随时换,老爸不是谁都能当,你不用吃蒋承霖的醋,我跟你最好。」
付长康喜形于色,但也脱口而出:「不是哄我的吧?」
付阮斩钉截铁:「没有。」这次真没有。
付长康:「我跟蒋承霖同时掉水里,你救谁?」
付阮心里想着无聊,嘴上道:「当然救你。」蒋承霖那厮水性好得很,之前在滨海那次她就看出来了。
()
付长康:「我跟他吵架你帮谁?」
付阮马上:「他敢跟你吵。」
付长康轻哼:「你不要小瞧他,他能把你哄好了,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善茬。」
这点付阮的确很难反驳,就连沈全真和乔旌南都纳闷儿,蒋承霖是怎么做到逆天改命的。
短暂卡壳,付阮还是替蒋承霖说话:「他再不是个善茬还能有我不善?有我在,别说他,谁也不能跟你怎么样。」
付长康:「我怕他?我唯一怕的就是他对你不好。」
付阮看着电脑旁的绿色仙人掌,小小的一片,白花盆绿植物,连朵花都没有,可莫名地腰杆挺直,连上面金色的刺都是根根分明,越看越觉得跟普通的仙人掌不一样,俏皮中透露着几分…矜贵。
脑中出现蒋承霖的脸,付阮尽量不动声色的说:「他对我挺好。」
付长康:「只是挺好?」
付阮手里掐着一块砝码,不知往天平哪端放,迟疑两秒,她再次道:「很好。」
蒋承霖对她,不是挺好,是很好。
付长康:「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没什么好纠结的,我就一点,他必须让你开心。」
付阮想说蒋承霖,能,但这话怎么都张不开嘴,她只能说:「别担心我,我心里有数。」
付长康:「你更不用担心我,只要能哄你开心,是谁都行,我无所谓女婿姓什么。」
付阮心里想的是,这话可千万不能叫蒋承霖听见,不然指不定要念叨多久。
正想着,手机里传来两声提示音,付阮一看,蒋曹操来也,这人是真不禁想,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付阮挂断蒋承霖的电话,继续跟付长康讲话,她问:「你什么时候回岄州?」
付长康:「阿醒明天来夜城,我在这等他,你给他总负责人的职位,我得给他安排妥当再回去。」
封醒说完要走后,付阮隔天打给付长康,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付长康说知道,这也是他的想法,跟封醒说的一样,他们都认为有些事,必须得是信得过的人才能做,有些分离,也是人生的必经阶段。
付阮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她跟封醒在一起八年,几乎从来没分开过七十二小时,生怕封醒受丁点儿委屈,不在意家里家外是什么态度,她直接跟付长康说,要给封醒最高决策权,以后夜城那边的事统统要过他的手,付长康二话没说,同意。
原本付阮还想亲自过去夜城一趟,帮封醒站住脚,没想到付长康早就想好了,他嘴上说着最刻板,甚至是没有人情味的话,可是对孩子,从来都是打点好一切。
付阮视线微垂,轻声说:「谢谢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