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下山的行径被一一盘问了个清楚,便是连买个糖葫芦花了两文钱这样的细节,都被细揪出来了。
总体来说都十分的正常,甚至没有和其他人发生过冲突,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冒犯到那名雪剑山庄的庄主面前的。
却也正是因为揪不出可疑的人选,门主脸上的神色非常的凝重。甚至想直接将这些曾经下过山的人都抓起来,再一次细细盘查一遍。
倒是门主的大弟子,看着底下的师弟师妹们露出的惶恐神色,忍不住上前为他们担保道,“这些师弟师妹们人品心性俱是上佳,师父,我看他们不是会闯出祸事的人”
他这么说着,大弟子的神色忽然间一顿,变得有一些微妙起来。他小声地询问,“师父,你说要抓到在宗门外横行霸道、闯出祸事的弟子,不知道包不包括已经被逐出师门的弟子”
他见门主露出思索的神色来,又继续大着胆子询问道,“您还记得齐斯吗”
当初齐斯借着青山宗的名声,仗着自己有一番武艺,在长溪镇中为非作歹,为那些黑尽了心肠的赌坊、青楼做保,好像还闹出了一些强逼良家女进坊的恶事来,也不知道多少人被他害的家破人亡,便有人寻了法子,告到了他耳中来。
他也将此事,如实禀告给了师父。青山宗门主训诫了他几次,此人依旧不改,且终日沉迷于酒色,武功也停滞不前,甚至闹出了将人带到了青山宗白日宣淫这样的荒唐事情来,在一次冲突之下,齐斯顶撞师父,才被逐出了师门。
齐斯便就此回了长溪镇,大弟子虽之后没听过什么他的事迹了,但也知道此人,好像只是略微收敛了一些,却依旧不成什么好气候。
青山宗的门主,显然对于这个不怎么争气的徒弟还有一些印象,他略微怔了一下,皱着眉重复了一遍,“齐斯”
“他还能给我惹出什么祸患来”说到一半,门主的脸色便又阴沉了下去,说道,“他的武功可还在”
被逐出师门,其实是很严重的事情。按照常理来说,既然被逐出了师门,那么在这个师门当中学去的武功,也应该废去才行。
但是青山宗到底不是什么大门大派,规定也没有这么严苛。山上的弟子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少有一些交情,要废去武功这样的事,多少是不愿意做的。
再加上齐斯的武功其实很好,在宗门的新一代弟子当中,多少也能排个前几。能废去他武功的人实在不多,就算是要做,也可能会被殊死抵抗,要是废他武功不成,自己还受伤了,反倒不美。
青山宗的门主倒是能够轻易地废去齐斯的武功,不过他们之前到底有师徒之谊,也没人能拿准门主对这个徒弟还有没有感情。没人这么不识眼色,非要上前去禀告门主,让他亲自出手废了齐斯的武功。
此时大弟子也生出了一些冷汗,颇为紧张地一弓身,端端正正地行礼,“我记得是还在的。”
门主的脸色,又更加显得黑沉了下来。
其实换做平日里,他大概反应还没有这么大。到底是有师徒之实的,逐出师门,再废去武功的惩罚也委实太过,他或许是不愿意计较的,也不愿意沿用这样苛刻的条例对待弟子。
但是现下,一想到自己谨言慎行,却有可能因为一个早已被逐出师门的弟子引来祸患,无论如何,门主也不能再忍耐了。
他先是唤来执法的弟子,让他们下山去调查齐斯在这些年里,到底做过了一些什么。
又一挥衣袍,对着那些在深更半夜里被叫起来,在演武场集合的弟子们训话。
这些弟子此时被门主难得发怒的模样,吓得战战兢兢,像是羊羔一般缩在一团,只敢老实地听着他的训话。知晓了今后一定要谨言慎行、要是有去长溪镇的,一个个都要谦逊有礼一些,切不可横行霸道要是被发现了,俱都要以门规论处。
甚至连今后出门下山,也不得像之前那般,只要向关系好的弟子打个招呼便可,而是要得了层层首肯,留了名,才得下山。
山风吹过,冷意刮得人战战兢兢,这些弟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知晓能让门主如此记挂的,一定是大事。
便也一个个都谨记在心,不敢露出别的抱怨神色来。
等警告完了这些弟子,门主的心气才平静了些,只是仍然不安心,催促着执法堂的长老立即下山去调查一趟。
对方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也不敢再耽误,连夜便将情报收集好。
等看到这些调查来的情报的时候,门主简直都快晕过去了。
其实这些年,齐斯手中确实不算干净,不管是不是打着青山宗的名声,都很是做了一些为非作歹的事情。
他武功实在是高,身上又颇为有积蓄,这些长溪镇的百姓们,是绝对不敢得罪他的。
他的银钱来路不正便也罢了,手上下手还十分的心狠手辣,这些年也闹出过一些命案来。那些普通的农家,几乎被对方逼的没有活路了。别的不提,光是从齐斯手下的那些走狗嘴里打听来的,近来有一个乡下来的孩子,惹得齐斯不爽快,硬生生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前段时间跳湖一了百了了。
行事嚣张不提,齐斯的做法,也的确是太过于歹毒了,这样的人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雪剑山庄的人,一点都不奇怪。
门主简直一口气喘不上来。
身边站着的执法堂的长老,自知也有自己管教不严的原因在,冷汗流了满身,连忙站出身来,戴罪立功,“我这便下山,收拾那名以青山宗名声为非作歹的逆徒”
“你来”门主好像是嘲笑似的,冷笑了一声,“自然是我来当然要我亲自来要不然我们青山宗,只怕要毁在对方手中了”
门主连夜就想解决掉这被逐出师门的逆徒,只是他想到了什么,于是还是强制按捺住了。
“明日,”他说,“明日再去。”
“挑个人多的时候。”
等到第二日,天气晴好,日头没那么晒,集市上正是来往的行人最多的时候。
那些富户或者是酒楼派出来采买的小丫鬟,正穿行在人群当中,从两边摆着的小摊上挑选这几日的新鲜货物,讨价还价,好不热闹,接踵间都是絮絮交谈声。
长溪镇最高、也最阔绰的酒楼太溪居中,今日却是不再接待外客,而是被齐公子包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