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哲带着老黄、徐凤年来到山神庙里,挥动袖袍,震飞山神供桌前蒲团上的灰尘、脏污。
然后他自己先居中坐下,这才又分给老黄和徐凤年一人一个蒲团,温和一笑道:
“师叔,坐吧。”
“是,殿下!”
老黄见苏明哲随意施展出来的武道修为,好似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万法自然的宗师境界,不由得心中一阵激动,当即开口问道:
“殿下,您已经学会了师兄留下来的剑典?”
老黄和师兄苏茂的师傅,就是‘吃剑老祖宗’隋斜谷。
隋斜谷和曾经的‘剑神’李淳罡齐名,两人有过一次比试,互换了一臂。
当时的李淳罡自号:‘天不生我李淳罡,剑道万古如长夜’。
而隋斜谷则是自号:‘天上剑仙三百万,见我也许尽低眉’。
如此桀骜的隋斜谷,一共收了两个半徒弟,分别是西蜀皇子苏茂,‘剑九黄’黄阵图,以及后来的‘木剑侠’温华。
而苏茂,就是曾经的‘西蜀剑皇’,也是苏酥、苏明哲的亲叔叔,在徐骁攻破西蜀皇城时,被北凉铁骑践踏成了肉泥。
剑皇苏茂的死状惨烈程度,在春秋几百年的国战中,都能排名前三了!
所以,在西蜀灭亡后,老黄带着师门血仇,就去北凉,想找徐骁报仇。
临行前,他把隋斜谷赠给剑皇苏茂的剑典,留给了苏酥和苏明哲兄弟俩。
此刻,听到老黄询问,苏明哲温和一笑道:
“师叔,我不仅学会师祖的剑典,还推陈出新,独创了一门《太极剑典》,稍后给师叔演练一番!”
苏明哲看着老黄激动的神色,也是心中稍有安慰。
老黄虽然在北凉王府做了二十年的老仆,却依旧心属西蜀。
这就很好!
很好!
老黄和苏明哲互相问候了几句近况,最终话题还是问到了当年旧事。
“师叔,当年我们离开西蜀,前往北莽,是你的主意,还是徐骁的主意?”
聪明人之间说话,都是简明扼要。
老黄见苏明哲都不问自己为什么在北凉王府做事,直接问了另外一个要点,脸色微窘:
“殿下,当年我去刺杀徐骁,事败垂成,北凉王徐骁答应,只要让你们迁往北莽,就既往不咎。”
“然后,你却要在北凉王府为奴为仆,对吧?”
苏明哲叹了一声,看向老黄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感激,同时看向徐凤年的目光多出了几分杀气。
曾经名动天下的‘剑九黄’黄阵图,就为了保护昔日故主的子嗣,甘愿在仇家为奴为仆二十年。
就是这二十年,又有几人知道老黄的忠义,了解他活得有多委曲求全,有多苦闷惆怅啊。
看着苏明哲感激涕零的眼神,老黄有心否认,但是两人四目相视后,他就知道这件事隐瞒不了,所以,最后只能苦涩一笑道:
“是。”
承认了旧事后,老黄心中积攒了二十年的沉重心思,一下子就得到了释放:
“虽然给仇家为奴为仆二十年,但是,能得到三殿下如此重情,终究是值得的!”
“好!好!好!”
当听到老黄亲口承认,苏明哲眼神中的杀气反而收敛了起来。
老话说得好,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二十年前,徐骁攻打西蜀,剑皇苏茂被践踏成肉泥,六万大军被付之一炬,近百万西蜀人惨死。
如此刻骨铭心的国仇家恨,本就是不共戴天。
如今又要加上逼迫老黄为奴,仇恨虽然越来越深了。
但是,苏明哲却也不急着去找徐骁的麻烦。
进了山神庙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徐凤年注意到了苏明哲眼神中的杀气,顿感嵴背一凉,浑身不自禁地打着冷颤。
而眼看苏明哲神色变幻不定,不时看向自己,此时的徐凤年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罢了,哪里承受得了如此重的杀气啊。
忍不住心惊胆战,他就打哈哈道:
“三殿下,你要杀徐骁,你就去杀好了,这和我可没关系。其实,我和徐骁的关系也不好,我也想杀他来着!”
“放心,我不杀你!”
苏明哲目光冷澹的看了徐凤年一眼,这个家伙在外人看来,纯粹的纨绔弟子一个,和《红楼梦》中的贾宝玉类似。
实际上,徐凤年不仅是大秦始皇帝,真武大帝的转世,而且这一世的他,也集聚了六国、江湖,以及各大世家门阀的残存气运于一身。
只等风云际会,徐凤年就能鱼跃龙门,一举登顶天下之巅。
知道徐凤年的情况,苏明哲也不急着找他麻烦,反而语气冰冷地,一字一句道:
“徐凤年,当年你父亲徐骁下令,让八百北凉铁骑把我皇叔践踏成肉泥!”
“又亲手杀了我父亲、逼我母妃自戕!”
“灭国破家之仇,杀父杀母之恨,不共戴天!”
“如果现在把你杀死在这荒野里,也太便宜你了!”
苏明哲主动融合了原主记忆,也继承了对北凉的仇恨。
此刻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身上强大的气息释放出来,瞬间压迫那徐凤年胸口发闷、憋堵得喘不过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