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予怀笑了声,走过去坐在林以宁旁边,等母亲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他才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我爸妈都很喜欢你,我姐也很喜欢你,她今天不在家,改天我让她单独请我们吃饭。”
大约是因为在家里,长辈随时都可能出现,林以宁觉得很紧张,被他握住的手,就像是一张羞耻符,贴在她最敏感的神经,她心脏突突直跳,但她却没有挣扎,只是点点头:“噢。”
陈予怀目光笼罩在她身上,几乎是一寸一寸在打量、在观察,仿佛研究一件艺术品,恨不能透过表象,看到最深层次的含义。
“那你呢?喜欢她们吗?喜欢我吗?愿意和她们成为家人吗?”他低声问着,手握得更紧了些,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在提醒她认真思考。
林以宁确实很紧张,但这会儿却忍不住郁闷了句:“你还说只是回来吃顿饭。”
结果短短半日,她已经在思考如何和爸妈交代,如何带小鱼回家见面,如何劝服爸妈坐下来和叔叔阿姨友好交谈……
仿佛两个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可明明在一起也没几天。
她心跳得更快了些,以至于有些心浮气躁。
陈予怀挑了下眉:“不是你先喊的妈?不是你说自愿的,说完就不认账了?”
林以宁踢了下他的脚尖,嗔怪:“都怪你一直絮絮叨叨,害我好紧张,你现在还嘲笑我。”
陈予怀低声笑着,歪头很轻地亲了下她的唇角:“我的错。”
林以宁好紧张,一下子退开半米远,心脏怦怦跳。
“你……在家里能不能收敛点。”她压低着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陈予怀点点头:“那……回去再……?”
他拖长了音调,仿佛故意在引逗她。
林以宁听出来了,冲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
林以宁晚上一直在做噩梦,梦到和小鱼结婚,婚礼现场原本一派祥和,突然叔叔和阿姨冷了脸,她的爸妈也冷了脸,剑拔弩张的气氛,起了风,暴雨敲砸地面,到处透着压抑。
她不安地看着周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目光去寻小鱼,看到他站在不远处,拨开人群去找他,可怎么都走不到他身边,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她走了很久,再抬头,他却离她更远了,他目光看过来,冰冷得像是淬了冰,林以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颗心狠狠往下坠。
她猝然惊醒,然后大口大口喘着气。
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做这个梦,梦过于真实,她摸了一下额头,都是冷汗,显然是真的吓到了。
突然特别清醒,仿佛在梦里经历了一生一世,醒过来便仿若隔世。
她想起高三那会儿,有段时间也常常做噩梦,那时候总梦到自己在高考,总是梦到自己找不到考场,梦里一间一间教室地找,最后都是在恐惧和颤抖中醒过来。
她后来才意识到,她在害怕,害怕自己不够优秀。
渺渺姐进了top学校学纯数,她很早就开始参加竞赛,拿奖拿到手软,没有高考,直接保送了,比小鱼还早一年入大学。
小鱼比她高两届,她高三的时候,她们老师提起隔壁学校的陈予怀,都会称赞一声天之骄子。
她由衷地为他感到骄傲,可也生出无限的愁闷,想和他并肩,不想落于他之后。
那种感觉没来由地裹住她,直到很久后她才明白,是因为喜欢。
或许现在,也是因为喜欢,所以害怕手里握着的,是虚假的泡沫。
门外有交谈声,可能是小鱼和钟姨在说话,小鱼晚上临时要参加个宴会出门了,估计这会儿刚回来。
林以宁迟疑片刻,决定下床出门去看一眼他。
陈予怀扯了领带,他不大喜欢这种场合,西装革履,束缚得很,没吃到什么东西,被人敬了不少酒,喝得头疼,这会儿胃里也隐隐作痛。
钟姨问他要不要喝点儿醒酒汤,他摇摇头:“帮我做碗面吧!”
说完抬头,看到从卧室出来的一毛,她穿着睡衣,脸色苍白恍惚,瞳仁极黑,定定地看着他,像某种被遗弃又看到主人的小动物。整个人柔软可怜又脆弱。
钟姨刚说了声好,他便反了口:“不用了钟姨,你回去睡吧,晚上尽量不要出来。”
他之前就交代过,她也怕打扰两个人,于是“哎”了声:“好呢,我懂!”
转身回房间,看到林以宁,打了声招呼,她有些心不在焉,只是看着小鱼。
他喝醉了,眼眶泛红,眼神也有些空,可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才像是喝醉的那个。
她走过去,抱住他的腰,迟疑了一下,把脑袋贴在他胸前,他有健身,身上肌肉恰到好处,抱起来会很舒服,但却偶尔又觉得陌生。
是她的小鱼吗?
会一直是她的小鱼吗……
“你回来了?”她声音很轻,带着一点喟叹,又仿佛藏着几分埋怨。
他喉咙一紧,扯开两颗扣子,让呼吸顺畅地进行下去,低着头,看她一眼:“怎么了?”
不知道,说不清,也道不明,只是想靠他更近些,再近些……好看清他的心脏,知道她到底占据了几分。
“做噩梦了。”她瓮声瓮气,只好这样回答。
他的嗓音带笑又带叹,大约不懂小姑娘的心思,以为只是单纯的撒娇,抬起一只手拍她的背:“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
林以宁抬头:“你怎么不问我做了什么噩梦?”
他很配合:“什么?”
“很可怕,所以晚上我可以和你睡吗?”她垂眸,一副心有余悸的脆弱样子。
陈予怀挑眉:“你确定?”
林以宁“懵懂”地抬头:“不方便吗?”
陈予怀缓慢地再次解了两颗扣子,然后凝视她:“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