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昂阳城中,星一路的街头人来人往。一个白袍长须的“长者”坐在卦案前仰面假寐,他的身后,写着“空灵仙师”的旗幡正随风招展,十分醒目。
“空灵仙师,给我算上一卦如何?”一个二十左右的姑娘,素面清眸,无拘无束地坐了下来。
“长者”双眼微眯,似睁非睁,”姑娘想问点儿什么?”
“随便。”姑娘淡淡的说,如同清风徐吟。
“哦。姑娘请便。本仙从不算“随便”二字。”“长者”摸摸胡须,眼睛仍然眯着。
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云宝,把它的胡子给我叼下来。”
一个红嘴绿身的小鸟,“嗖”的一声飞了过来,叼起“长者”的胡须,落在姑娘的肩膀上。
“长者”被姑娘当众拆穿,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清朗的双眸中闪出一丝别人不易察觉的惊讶。
“呵呵……”姑娘拿着胡须,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空灵仙师?原来是个冒牌货。嗯?人长的还蛮清俊的嘛。说,你为什么要假冒空灵仙师?”
过路的人群呼地一下围了上来,“就是,快说。挺英俊的一个年轻人,你为什么要招摇撞骗?”
“姐姐,他还不知道害羞,脸皮真厚。”云宝蓦然一句,声音犹如玉璧轻叩,清脆悦耳。
年轻人起先看着姑娘面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此时见云宝从容淡定地看着他,突然云开月明,这不就是子妍妹妹吗,她怎么在这?
年轻人正欲上前相认,猛然想起自己的身份,起身就要离去。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快说,不说不能走。”
年轻人爽朗一笑,走到子妍前面的凳子上坐下来,“我今个还就不走了。姑娘你看着办吧,我可是光脚不怕你穿鞋。”
子妍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说:“哥,你怎么在这儿?我找了三年都没有你的消息,今天总算见到你了。”说完,嘤嘤地哭了起来,哭声仿若水滴荷叶,雨打芭蕉,带着淡淡的喜浅浅的哀。
李炀不禁一怔,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子妍偷偷瞄着自己递眼色,心里豁然开朗,原来子妍是在帮我解围,根本就没有认出来我是谁。当下假装兄妹,安抚她说:“妹妹对不起,都是哥哥不好,我再也不离家出走了。”
“噢,原来是亲兄妹,都散了吧。”有人说了一句。
人墙渐渐松动,闪出一条缝隙。子妍灵机一动,拉住李炀的手就跑。云宝在后边紧紧相随,一会儿飞到前边的树梢逗留,一会儿跟在后边蹦蹦跳跳。
“说吧。你怎么感谢我?”子妍一口气跑出五百米,松开李炀的手,瞧见前边有一家叫醉花吟的酒店,脱口而出,“要不,你请我吃饭怎么样?”
李炀知道子妍从小就淘气,没想到长成大姑娘了还是这么调皮,“好吧。熊掌鱼翅、鲍鱼海参、燕窝……”李炀还没说完,肚子就咕咕地叫了起来,“我……我可请不起你。”声音弱的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子妍心里暗暗好笑,自己都饿成这样了,还一副豪气冲天的模样,看我不好好捉弄你一番,“既然你如此大方,那我就不客气了。云宝,跟姐姐大快朵颐去。”云宝闻言,轻轻跃上她的肩膀,回首看着李炀。
李炀讪然一笑,只好硬着头皮随她走进醉花吟。
服务员将两人领到二楼大厅靠窗的位置,推开窗门,正是春光明媚,清风徐徐。
李炀和子妍临窗相对而坐,云宝跳上窗台,目视远方。
“请问二位用些什么?”服务员微笑着问。
“你们都有什么拿手菜?”子妍点亮眼前的菜单,又随手关闭。
“一江春水、天涯草、美人泪和陌上花。”服务员答道。
“每样都要一盘,再来一瓶醉花吟。”子妍浅浅一笑。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下完单,娉娉离去。
李炀端坐着,目光轻轻落在子妍身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我看你也不像个骗子,为什么要假冒空灵仙师呢?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家人呢?”子妍双手托腮,撅起小嘴问。
李炀的心揪揪地痛了起来。
三年前,李炀和哥哥在周雅的精心策划下,用他们的数字孪生仿生人引蛇出洞,四个杀手身陷重围,无一活口。李炀和哥哥不敢去见子鱼和子妍,只好告别周雅,离开昂阳。
半年来,李炀跟着哥哥四处漂泊,风餐露宿,经常食不果腹。渐渐地,哥哥就病倒了,李炀忧心如焚。可星球实在太大了,有时走上几百公里甚至上千公里,还见不到一户人家。两人手上唯一的通讯工具早在离开昂阳时,就被哥哥当作路费送给了捎带他们出城的人。
李炀见哥哥的病越来越重,决定背着他去附近的山上采药。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哥哥的时候,他哥哥坚决不同意。李唐很清楚,这里距他们最近的空灵山少说也有一百里地,况且弟弟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不管能否采到药,最后的结局,要么自己病死,要么弟弟累死。
二选一,李唐除了牺牲自己,别无选择。
他趁着李炀不备,悄悄吞下手里的黑砂,临终前,叮嘱李炀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将来还探索号一个公道。
李炀忍痛抱起哥哥,徒步前行。
第二天黄昏时,李炀来到空灵山脚下,抬头看看暮色中的空灵山,群峰烟笼雾锁,宛如仙境。他咬咬牙,毅然抱着哥哥往山上走去。
黑色的天幕徐徐降下,掩天盖地,遮起空灵山上的红花碧草,飞禽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