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整间密室里最重要的人物了,而不论他浸泡药液的姿态多么从容,多么具有王者之威,都掩饰不了他正身受重伤的事实。天魔与陆云樵的联手夹击,无懈可击,造成的伤害也是货真价实,没法以任何技巧来减轻,武沧澜当时整个腰椎从中折断,这是所有人都亲眼看到的,那么重的伤,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好转。
乍看之下,好像有一头无形的恐怖巨兽,围着天魔与陆云樵在战斗,爪痕不住在地上拖出深坑长印,两人斗得越是激烈,这些爪痕深坑的痕迹就越乱、越密集,将广场中间的厚青石板摧毁得一塌糊涂。
在密室的正中央,有一个很大的水槽,里头正蒸腾着碧绿色的药汁,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药汁不仅颜色极深,还异常黏稠,看上去实在有些恶心。而在这座水槽的正中央,坐着一个人,单从那怡然自得的姿态,看上去似乎还很享受浸泡其中的滋味。
只要将真气贯入,发动七宝指环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问题是……在敌人的挑衅之下,为了要证明自己的勇气而使用指环,这种如同三岁小孩的蠢事,哪有可能作得出来?
香菱不单是轻身功夫高明,一旦要放起火来,她纵火的本事亦是少有人能及,哪怕只是寻常的火焰,经她内力一带,火焰其色如血,触物即燃,而且碰着什么烧什么,水浇不熄,一点点星火,足可燎原。
「小子,这样便想诈我?」
以凤婕来说事,对陆云樵确实很有刺|激效果,刚才更一度令陆云樵罕有地丧失理智,愤怒地重手出击,几乎打了天魔一个措手不及。只是,陆云樵终究不是孙武这样的直线条脑袋,多年的世事历练,让他能够尽快回复理智,意识到错误,听见了这番挑拨,他也仅是一笑。
陆云樵的五绝神剑厉害,但他此刻出口的话,对天魔而言却比连环剑气更难以应付。
「……居然是银劫大统领亲自驾临,小女子的面子还真是大得很呢。」
双方辈分、身分有别,香菱当然也不会因为被忽视而发怒,只不过她也不想继续这么罚站下去,既然人家不理会自己,自己只有主动开口了。
「又如何?说不定……就这样便诈得到你。你不妨问问自己,现在你是要用这枚戒指?还是不用?而我可以告诉你,无论你是用与不用,对我都有好处。」
「好厉害的百变天魔大法!事先还真估不到,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要是朕还在场,除非与陆云樵联手,否则也接下不这见鬼的百变天魔大法。」
逐地搜寻,需时甚久,更不是什么有效率的方法,横竖也不是一定要找出个什么东西来,给敌人带来困扰还比较妥当,那索性就一把火烧了皇城,看看会烧出什么东西来。
进退维谷,香菱也只有这么感叹着。不过,她很快便发现,自己给的评价过高了,因为一道冰冷的气息,无声笼罩四周,尽管敌人还没现身,香菱仍清楚知道,自己再没法像之前那样随便乱跑了,真正具有实力的阻截,已经出现。
察觉到这点,香菱索性止步,她也不是站在地上,而是踩在一截半着火的高耸屋檐上,下头正有大批官兵对着她叫嚣,喊的当然不会是什么好话,香菱充耳不闻,目光瞥向屋檐的另一头,那个缓缓显形的冰冷身影。
「都说女人做事最肆无忌惮,这群男人倒是干得一个比一个夸张,如果不偶尔显显手段,真要被人当成是胆小鬼了!」
对很多人来说,法宝技术神奇奥妙,起死人、肉白骨,似乎都不是难事,腰椎折断这样的重伤,普通医道没法处理,但只要用上法宝,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这是一般人的认知。不过,身为专业人士的香菱,清楚知道事情不是那样。
陆云樵的五绝神剑仍强,剑气纵横,轻易就把坚硬的厚青石板切得支离破碎,但对上天魔,空手、断臂这两大弱点,造成了太大的拖累,令陆云樵只有招架之功,更渐渐变成被压着在打。假如陆云樵的手上,能够另有一件超级法宝来挡架,情况就会好得多,偏偏他就是没有,并且随着时间过去,他越来越难闪躲天魔的攻击,实在避不过的时候,唯有合劲于臂,凝发威力最大的五绝拳剑来硬挡,虽能挡下,可是血肉之躯硬撼超级法宝,从陆云樵的表情上,谁也看得出他不是什么事也没有。
「有用没用,似乎也不是你老人家一张嘴随便说说算的……」
这个判断确实正确,事实上,香菱自己也作着同样的判断,并且有心借此离开,探探周围状况。只要不用顾忌旁人眼光,能以完全实力出手,皇城内可以威胁到自己的人或物并不多,即使碰上什么高手,自己也对轻功有信心,当可安然退走,更何况,武沧澜重伤,银劫也在巨爆后下落不明,危险性已经是减少许多了。
不过,从天魔再启攻势起,陆云樵就没有用这套策略了,改以闪避为主,深深忌惮天魔所发出的每一击,似乎晓得只要给碰着一下,那个伤害绝没办法用任何技巧减轻,只得避为上策。
如果七宝指环的本身是一个局,那么这就是一个最合理的推论,陆云樵戴了一个假的指环,故意让敌人接触到,完成了整个布局……乍看之下确实可以这样解释,但稍为一加推敲,天魔就发现这个想法尽是各种破绽,最大的问题就是,假若七宝指环是假,那打从开战以来,陆云樵是如何在全力战斗中,力量始终维持高档,不见衰竭的?
香菱闻言一呆,不管怎么说,自己还真是想不到,武沧澜把自己找到这里来,居然是为了挖角,这该说是受宠若惊吗?只是……事情应该没有那么单纯吧?
皇城的面积极广,如果胡乱去搜索,就算找上几天都未必有结果,但香菱之前就已暗记下皇城内的大小布置,此刻照着记忆来搜索。她轻功之高,身法之快,普天之下没几个人能与之相提并论,即使是绝顶高手,在轻功上也未必追得上她,趁着独身行动之便,整个人化为一道火红影,在皇城之内高速来去,旁人顶多远远看见红影纵横,连具体落点都看不清楚,更别说进行追踪了。
毕竟自己的来历特殊,敌方应该早就调查过自己,不太可能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单纯的使婢……
「你一时间好像很难作决定啊,老人家决定得慢一些,那也是正常的,还是我来帮你作决定吧!」
皇城中心,正被两大强人当成战场,打得不可开交,银劫事先也向皇城内各部兵将下过命令,让他们不要理会广场这边的动静,省得莫名其妙被卷入,不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成为己方调度的负累,但此刻香菱到处放火,这些御林军、御前侍卫就无法视若无睹,纷纷都动了起来,试图将其阻截、捕获。
在皇城内放了一把那么大的火,固然说得上是一件了不起的功勋,传出去都足以名动天下,然而,这又不是自己的本来目的。放火只为了打草惊蛇,要逼出敌人的真正部署与后着,哪想到敌人如此能忍,看着大火烧得整片都是,仍能不做反应,这样一来,自己该如何是好了?
要掉以轻心还太早,武沧澜重伤,银劫下落不明,都还不能成为安全的保证,不过,横竖战场上正发生的事情,自己帮不上忙,也无从干预,与其和那两个热血少男一起干瞪眼,不如离开这里去看看,瞧瞧外头会否正发生些什么?是否有人正在外头作点什么?
不愉快的念头在脑中闪过,天魔始终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一代枭雄,很快在乱麻似的纷乱选择中,作出了取舍,有了决定。
只是,要在短时间内治疗好这伤,固然没有可能,但如果是透过某种处理,把这伤害压下,暂时回复战力,那就未必没可能了。用一些特殊的有机黏胶,黏补脊椎裂痕、改换上一根人造的脊椎与神经线……类似的技术,万紫楼在过去这十多年里,都已经开发出来,只不过未到实用阶段,要用以参加这样的顶峰之战更是自杀行为。香菱也仅是怀疑,会否朝廷在这些方面取得了突破,技术上超越了万紫楼?
话说得客气,但香菱没有忘记做好战斗准备,随时都能抢先发难。然而,武沧澜的反应,仍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此外,香菱还占着两个优势,一个是她到处放火,大火确实阻碍了御前侍卫的合围,特别是当火势越来越大,这就等若是帮手越来越多,时间一长,大量房舍都被火海吞没,哪边占便宜实在不好说。
基于这些判断,香菱选择跟了上去。要跟上银劫的步子,倒不是太难,银劫的速度没有很快,只不过所走的路线特异,几下意想不到的拐弯、穿檐,越走越偏,周围的人们也越来越少,后头再将几处机关打开,整面墙壁一下翻转,隔绝人声,居然就到了一个小小的地下基地。
运使超级法宝,每一件都需要强健体魄、大量血肉精气作为代价,从无例外,特别是强健体魄这一点,在使用超级法宝时,绝对不是一句虚言。每一件超级法宝运作时造成的负担各自不同,以大地神戟为例,威力推展至极限时,每分钟心跳都超过两百五十下,体质弱一点的,还没打赢敌人就先当场暴毙了。
楼兰一族的纯血继承者,全都是玩火的高手,刚才香菱身影闪动,还只是一道红影此起彼落,出没不定,现在则是所过之处,俱成一片火海,眨眼间的功夫,小半座皇城就笼罩在浓烟、火焰当中。
照理说,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一个人不管再怎么身法轻灵,周围几千人连追带赶,又有弓箭、网绳之类的工具,总能把人逼往角落,困住、逮住。不过,理论是一回事,现实又常常是另一码子事,香菱的轻功之高、速度之快,皇宫之中无人能及,想追她恐怕得要武沧澜自己出来,至于调动大批人马围堵,如果是由银劫这样的高手主持,事先料定方向,那是可以的,其他人修为不足,跟不上她的速度与动作,只有遭其耍弄,被玩成无头苍蝇一样。
尽管香菱身法敏捷,占尽便宜,但要在短时间内搜索遍皇城,这也绝不容易,她察觉自己这么作,可能只是打草惊蛇,甚至大海捞针,意义不大,转念一想,一个主意陡然浮上心头。
大方向其实很简单,既然七宝指环的使用不是必要,既然使用着百变大法的自己牢牢占着上风,那就抛开杂念,巩固眼前的优势,只要持续重创陆云樵,把这异常难打的小子,先打至不成人形,没有反扑的可能,那时无论七宝指环有什么风险,自己全都无惧……刚才怎么对付武沧澜,现在就怎么对付他,不管护身真气怎么强,如果被打到腰椎折断,五脏俱裂,他也没有反抗可能了……
果然,这个指控一出,陆云樵就像很懒得理睬一样,摇了摇手,「是真是假,你又不是专家,总不会你说了就算数吧?你如果觉得戒指有假……有种脱下来,别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