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这些家伙,早上被赶走了,现在居然又回来了,真是一点都学不乖,我去赶走他们!」
「够了吗?师……」
「你严正下令,禁止掠劫百姓,端正军规,不得扰民,还有其他几十条规则,都快把老百姓变成你老子了。你的这些理念,不但充满理想性,连同盟会内部都有反弹声音,就算是当年的西门朱玉,都作不到你这种程度……」
袁晨锋的态度不难理解,不过,孙武对一个问题存疑。魔门与万紫楼之间的关系,瞒得过别人,但中土的几大主要势力,其首脑应该是晓得这件事的,之所以不大肆张扬,无非是不想为了这种小事而惹怒天魔,引来天魔的报复,更让所有敌人暗暗讪笑,这才集体闷声大发财。
孙武不太想探人隐私,可是香菱藏东西时的急惶表情,实在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更何况,香菱平时对自己极好,有什么就说什么,自己又不是那种会多干涉、好打听的八卦之人,她有什么必要这样呢?
「少罗唆!哪有你抗议的份?闭上嘴巴跟我走。」
「唉……」路飞扬叹息一声,一掌拍在孙武的肩头,「老兄,我以为自己当年已经够极品了,没想到你比我当年更极品,简直就是钝得惊天、钝得动地,钝得……泣鬼神啊!」
不仅袁晨锋懂了,连孙武也明白了,这件事和路飞扬绝对脱不了干系,虽然不清楚具体用意,但肯定是想藉此来说些什么。已经没有必要和小殇说下去了,一切的问题重心在路飞扬身上,孙武想赶回客店,哪知旁边的袁晨锋更心急得多,身影一晃,如风如电,一下子就冲了出去。
孙武握着拳头,就要冲出去,却给小殇挥手拦住,「行啦,三更半夜还热血冲脑,你不当淫贼简直屈才了,偷窥有偷窥的职业道德,起码整个看完再去。」
孙武带着小殇跟随离开,刻意放轻了步伐,近乎无声,完全没有惊动正在交收物资的两批人。袁晨锋走在前头,孙武带着一个人跟在后,两边步履皆快,但孙武始终是多带了一个人,较为落后,却也趁机观察袁晨锋的反应。
可惜,现在情形不同了,天魔重出江湖,万紫楼已回归为魔门,尽管魔门因为沉寂太久,中土人对这个名号反应不大,感觉不到威胁性,但随着天魔活动频频,早晚世人会对这个名字深感威胁,若是同盟会和其牵扯不清,后果……想也想得到。
「我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呃,不太懂,能解释一下是什么意思吗?」
孙武就这么被拉走了,不仅他觉得可惜,香菱也颇为遗憾,她想对孙武说的话,同样有一座山那么高,但既然被打断,就莫可奈何了。孙武前脚刚走,香菱正要关门回房,忽然一股莫名的压力,瞬间笼罩下来,整个身体如承千斤重负,刹那间便给制住。
晚上,香菱帮着打水洗脸,虽然是服侍人,但她的心情显然不错,一面哼着小调,脸上带着笑,动作轻快,完全是一副开心愉悦的模样。受到她服侍的孙武,虽然不好意思明说,心里却着实高兴,有香菱跟在身旁,什么生活琐事她都帮忙打理得好好,生活真的是很享受。
「唔,我们……确实没有那么大的生意……」袁晨锋语带保留,似在顾虑些什么。
「啧,你还不赖啊,我可能要对你重新估计了,这点事情就能把你搞得够呛,证明你的精神状况与旁边这个沙包一样,都是那么热血……」小殇耸肩道:「不过,也可能都是演技,今晚碰上的不是热血少年,是影帝。」
孙武也察觉到这点,还确认在前头活动的那一票人,正是早上被逐走的官兵,这伙人鬼鬼祟祟,再次潜伏回来,其目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袁晨锋一向慎重,先藏在一旁,看看究竟,以三人的本事,寻常官兵当然发现不到他们的存在。
袁晨锋欲言又止,孙武困惑了一下,随即恍然。两大圣宗俱非理想的合作对象,那么唯一所剩下的,就只有万紫楼了,孙武还记得,当初同盟会就曾和万紫楼合作开发武器,最大的成果就是独眼石人再启动,而除此之外,各种别的武器与军事合作,想必也不会少。
孙武没问出口,袁晨锋已经从他眼中读出了这个讯息,对此他也感无奈,两手一摊,苦笑道:「现在就算我说我当初不知道,孙兄弟你也未必相信,叫我如何证明了?为了此事,同盟会内部也吵个不停,我还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咧。」
小殇微笑道:「哦,不是靠做生意,也不能为非作歹,这么说,同盟会起义是靠海内外善心人士的捐款吗?这还真是了不起啊,不晓得是和哪个爱心组织合作?难道……是那个红色十字的组织?这里也有他们存在吗?」
看着袁晨锋脸上的淡然微笑,孙武的感触颇深,换做是别人,自己肯定会生出「伪君子」这个念头,但对袁晨锋就没这种感觉,只不过,不晓得他到底是涵养好?或者是很会忍?又或者……这两者根本就没差,很多看似涵养好的人,不过都是咬牙强行忍住的。
这与其说是放弃抵抗,不如说是积极面对,反正小殇把两个人约出来,要嘛就是有事要找自己二人,要嘛就是要自己二人去干事,孙武想得清楚,就由得她胡来了。
「香菱,你……你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思绪混乱,孙武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循声望去,就看到袁晨锋倚在一棵树旁,脸色铁青,全然无复平时的从容,光是他紧紧握拳的模样,就让孙武一阵紧张,看多了他平常的儒雅模样,此刻的样子……孙武挺担心他会冲出去,把眼前那批人都杀了。
「……以实用性而言,你是说得没错,但……为什么你这个比喻,我怎么听怎么奇怪呢?」
小殇的问话听来很无礼,孙武本来要打断,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对同盟会所知有限,除了知道同盟会行侠仗义,是个正派组织之外,实际的详细内情就不知道了,因此犹豫一下,便不出声,放着小殇发问。
「呵,很简单的嘛,金鱼只能看,木鱼……可以摸的嘛!以实用性而言,当然是木鱼大胜金鱼了。」
「别人打劫,你们清高,真不愧是一堆大侠合体组织,不过玩大义也是要讲成本的,不晓得同盟会的军费从哪里来?你们经营了什么赚钱行业?怎么让钱滚钱?不会是放钱庄定存吧?现在的利率很低唷。」
果然,这话问出口,香菱的反应更是激烈,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紧闭着嘴巴,一句也不敢说,孙武好奇心更重,斜眼望向路飞扬,却发现他也是一副做贼给事主拿住的表情,一见自己目光望来,便顾左右而言他。
「呃……我说错了什么吗?香菱她……怎么这么生气?」
另一边,孙武跟着小殇外出,很好奇她要搞些什么,哪知道走出不远,却看到袁晨锋坐在那里。见到他们两人过来,袁晨锋伸手打招呼,「孙兄弟,等候你多时了,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见我,是什么事?如果是单挑的话,那可得改天啊,我还有一堆工作没做完呢。」
「……官爷,我等都是良民,绝不是犯上作乱的反贼啊,现在只是因为反贼厉害,才不得不与他们虚以委蛇,但我们心里都是向着朝廷的……」
袁晨锋道:「师父的这些教诲,我从来就不敢忘记,此次举兵以来,我严加规范,绝不允许这类事情的发生,就是不想重蹈前人的错误。」
这下苦笑真的是很苦,若是之前,同盟会与万紫楼合作,顶多就是被人耻笑,说同盟会自甘堕落,堂堂江湖大帮沦为妓|女的保镖,收皮肉钱来搞革命,这些话很难听,不过为了大事,还是可以忍受的。
「喂,三更半夜的,能有什么事情处理?你别又拖我去搞什么不道德的事啊!」
「哦?为什么不是?」
「倒也不是这样,这些年来,为了准备举事,我们也尝试寻找外援,小帮小派的合作并无意义,而江湖上的主要势力中,慈航静殿不问俗务,河洛剑派素与朝廷亲善,都不是妥善的合作对象,因此……」
「咳……熬夜劳动,请你陪我出一趟公差。」
从他们的谈话听起来,这并不是少数人的个别行为,他们是镇民代表,就算不是绝大多数人都同意,也是有相当数量的,若非如此,也无法筹集这十几大车的物资。为何有这么多人是非不分?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孙武脑里一片混乱,得不出解答。
哪怕是再怎么迟钝,孙武也晓得香菱生气了,只是想不通她到底在气些什么,怎么会气成这样?
以袁晨锋在同盟会的地位,照理说是知道这秘密的,那么,当初同盟会与万紫楼的合作……
门半推开,露出路飞扬微笑的半张脸,他手里拿着一本簿子,递了过来。
这种质疑已经超过不礼貌,完全是重大侮辱了,孙武约束不了小殇,袁晨锋却受不了一再挑衅,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小殇却抢先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场战争打得很乱,打得很怪,打得很累?」
袁晨锋的话掷地有声,孙武在旁连连点头,正深深感动,一个问题就打断了这份感动。
「这些问题的存在,都牵涉到一个最终的问题。」路飞扬道:「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发动这场战争?」
袁晨锋停顿了一会儿,厘清脑中混乱的思绪,思索该用什么词句来表达,跟着道:「我们事先的准备做得不错,毕竟十几年来的累积,基本物资初期都还不缺,可是,战争进行的过程……很怪异,我觉得……我们很孤单,好像只有我们在和朝廷作战,本来该出现的支持者,不晓得到了哪去?这……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越是名门大派,越有各种包袱与压力,同盟会创建初期,本是一个单纯抵御外族侵略,团结所有资源力量的新锐组织,喊的口号还是打破一切束缚与立场,无分三教九流、正邪贵贱,只要有心共抗外侮,拯救百姓,就能携手合作,可是随着成为第一大帮派的时间日久,里头的高层渐渐以正派自居,如今已不能接受和邪魔外道共处这种事,袁晨锋为此承受的压力绝对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