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从这角度出手的,只有那名骨瘦如柴的怪人。本来以他这样的地位,出手偷袭一名晚辈,该是大失身分的可耻举动,不过既然身为特务组织的头目,那也就没什么可说的。孙武与他的武功差距极大,又是在全神提防狂僧追击的时候被偷袭,一招之间便被擒拿到手,只是对于这样的情形,狂僧似乎极为愤怒。
(好、好厉害,金钟罩练到这种程度,果然是很强啊……唉,刚才那一下又失败,无孔不入掌使不出来,难道小殇的法宝对男人没效吗?怎么每次要用都用不成功啊!)
(他……还有能力动手吗?)
孙武把胜算赌在万紫楼的残像身法上,一步踏出,去向陡然变幻,让狂僧刚猛的一拳宣告击空。
愉悦的轻笑中,却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森冷意味,仿佛在期待些什么,而他的目光从孙武身上慢慢移开,瞥向底下另一个方位,等待着两边人马的意外聚首。
「佛血舍利?」
重拳击穿人影,打中残像,狂僧一时也为之愕然,这时孙武趁势贴近,一拳打在他后腰上。狂僧不同于北宫罗汉,没有那么犀利的刀气护住周身,要靠近他容易得多,但是能靠得近,不代表可以伤得到他,这点孙武早有觉悟,可是当那刚猛霸道的金钟劲怒涌而出,万马奔腾般反激出来,他才发现自己可能想得太轻松了。
(硬拼不成,只好游斗一下了,希望脚还撑得住吧……)
小殇的冷笑声依旧,但极度熟悉她的孙武,却觉得这笑声有些虚弱,好像非常疲惫的样子。孙武想要问话,可是嘴里却被塞了东西,发不出声,还是小殇洞悉他的想法,抢先回答。
「手术……不太顺利,遇到了同行,有人预藏了爆炸性的力量……幸好我也常常玩这一招,只伤了一点点……」
「啊!」
听到小殇受伤了,孙武关心之情溢于言表,脑里更想到自己嘴里的血腥味,可能就是小殇受创所流的血。这么一想,孙武有种急得跳脚的冲动,那和之前得知雯雯遇险时,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从属性来看,狂僧修练的是金钟罩,在袈裟的左肩戴了一个虎头金章,应该是四大面具的金面具,而这名怪模怪样的枯瘦男人,左肩却有一块铁质勋章直烙入肉里,大概就是铁面具了。香菱说过四大面具的武功以狂僧为首,但实质战力各有千秋,并没有相差多少,所以粗略来说,这两个人等若都是北宫罗汉那一级数的高手。
那似乎是个核桃大小的东西,黑黝黝的,看不出详细模样,但被塞到嘴里的时候,孙武尝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好像强吞了什么鲜血的凝结物,极度恶心的感觉,他差一点就大口吐了出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
惊讶叫声同时出自铁中堂与狂僧口中,脱离箝制的孙武,积蓄许久的力量一下爆发,脚踢狂僧丹田,藉着反震力道往后飞退,从容避开狂僧与铁中堂的一爪,闪得极为灵活,更令两大强敌一脸怒容,抛开适才的斗争,分从左右联手擒拿,要把他重新拿下。
(那是……北宫罗汉?)
不过,眼前的情形却不是这样,刚才跑步一下子冲得太快,又遇到一个下坡转弯,停不住脚,当冲下斜坡转过弯时,好像撞倒了什么东西,终于止住冲势,然后,就发现自己的脚踩在一个御前侍卫头上,那个倒楣家伙的脸则被埋进土里,而两个敌人头目则瞪大眼睛望向自己。
前几天孙武曾听香菱说过,在武沧澜身边有四名禁宫统领,人称金、银、铜、铁四大面具,全都是往昔大奸大恶,在江湖上恶名昭彰的人物,投效皇家后切断与过去的关系,故称为「面具」。这四大面具各自在宫廷担任要职,却也不时为武沧澜执行机密任务,能够跨越军部调动地方军队,只需要向皇帝负责。
「呃!」
「哈哈哈,铁老四,想拿皇帝来压佛爷吗?抓这小子是你们龙牙的工作,纳兰元蝶那小妞办事不力,让你这上司来收烂摊子,可与我们血滴子没关系,佛爷接到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杀光这些外族猪狗,别挡在佛爷面前阻头阻势。」
就这么一耽搁,孙武看见北宫罗汉的眼神中燃起怒火,好像把事情做了什么错误联想,差一点就要拔刀动手,而北宫罗汉之所以没动手的理由,只是因为狂僧先行一步,重拳抢先往孙武身上轰去。
凝视着孙武的那双目光,来自距离他数百尺高的山巅之上,一个暗藏在阴影之中的男子身影,虽然身形健壮,却只是一般男性的标准程度,远远不能和北宫罗汉、狂僧的巨硕体格相比,然而,他静静地坐在阴影中,鹰隼般的眼睛闪闪发光,整个人的气势好似一个不见底的黑潭,深得让人胆颤心惊。
孙武想到了这个重点,因为狂僧与铁中堂的实力殊不可轻,拓拔斩月的刀雪虽奇,终究只能暂时压制他们,没有能力将他们击倒,时间一长,当这刀雪无以为继,就会面临他们的全面反攻。
狂僧的个人妄想倒是没什么,真正让孙武感到不安的,是北宫罗汉、拓拔斩月的质疑目光。单是看他们的眼神,就晓得他们多半把自己当成杀人凶手,因为佛血舍利明明埋藏在雯雯体内,几乎快与心脏结合,谁都断定是不可能不伤人而取珠,雯雯才交给自己一会儿,佛血舍利就落到自己身上,旁人会怎么想?答案应该是很清楚了吧!
在大雪之中,周围气温疯狂下降,而被「雪花」沾身的御前侍卫们,一个个不是翻身栽倒毙命,就是直挺挺地僵立站着,瞬间被夺走了生机,丧命在这突如其来的刀雪风暴中。
无声的讯息,却包含了很多意思,对方也看出自己在找机会挣脱与反击,愿意相信自己,并且联手发动反攻。凭空多了一个大帮手,孙武大喜过望,悄悄凝运真气,绞紧神经等待着机会。
只听命于大武帝皇的四大面具,武功虽有高下之分,彼此间却相距不远,狂僧虽是其中武功第一,但排行居末的铁中堂也有奇技傍身。倘若铁中堂没有手中这个负累,还能够多游斗一阵,偏偏此刻作茧自缚,既不愿意放弃俘虏,又要把俘虏活捉交差的他,就只能选择出手硬拼。
「小畜生!」
如果可以,孙武希望有多一点的时间考虑。虽然自己不想眼睁睁看着北宫罗汉、拓拔斩月被|干掉,不过在这种实力悬殊的情形下,贸然冲出去救人就和找死没多大分别,所以是否要为此下场参战,这应该还是要多想一下。
而紧跟着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场遮天盖地的刀雪。
可喜可贺的一点,就是北宫罗汉仍然存活,虽然他身上的伤看来比刚才更重,浑身找不到一块完好皮肉,但一个刀客只要手仍牢握着刀,他就还有命在、还有战斗力。
铁中堂的名字里虽有个「铁」字,但所练功法特异,进退趋避之间周身柔若无骨,动似灵蛇,凭靠一些匪夷所思的姿势或方位变化,屡屡闪躲狂僧的连环重击;被铁中堂牢抓在手的孙武,分外感受到这一点,也讶然于世上有如此奇功异术,不过很明显的,铁中堂虽然身怀奇术,但正面对战却不是狂僧对手,所以面对狂僧的攻击,他避免硬拼,只是用诡奇身法一再躲避。
看到这一幕景象,就算是孙武这样的迟钝,也能看出御林军中的金、铁两大头目不睦。无论是公事竞争或是私下冲突,这两个人肯定平时就结下梁子,所以狂僧才会如此得势不饶人,不看时间场合地悍然挑衅铁中堂,连手下都趁势结阵相助。
当小殇从山洞里头急急忙忙地跑出来,要孙武把那个东西含进嘴里时,孙武稍稍瞥了一下那东西的模样。
看似达成共识,但狂僧口中说归说,手上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炽烈金光笼罩全身,鼓荡着金钟劲的重拳,怒雷骤雨般漫天笼罩而下,裂地分石,威不可当,而陷身其中的铁中堂就被逼得万般狼狈,孙武更看得莫名其妙。
香菱和小殇都曾估计过,说拓拔斩月的实力与自己相若,换言之,拓拔斩月能够力压狂僧与铁中堂,全凭着这一式魔性之刀,将己身力量瞬间陡增,这才能缔造如此奇迹的战果。
「好,我们互不相干,各做各的事。」
(奇怪,这两个人不是一伙的吗?怎么自己打来打去?唉,武沧澜这个主子变态,手下的人也乱七八糟。)
「唔。」
还搞不懂这种现象的背后理由,但孙武却确信,若是让铁中堂晓得此事,必定会为此悔痛交加,而自己也无暇一直想这些东西,因为在强劲的一击对撼下,狂僧与铁中堂都是周身剧震,在对方沛然内劲震撼下,腑脏承受极大的冲击与压力,而较弱一筹的铁中堂首先无以为继,鼓涨的手臂突然软陷下去,被金钟劲震得踉跄后跌,连退数步,同受震撼的左臂更为之一松。
相形之下,铁中堂的情形就比较糟糕,铁骨功的抗击力明显不足,虽说刀雪飘落在身,还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实质伤害,但变成铁片色泽的皮肤上却留下许多刀痕,逼得他连连挥手格挡,否则伤害一再累积,铁骨功很快就会难以支撑,只是比起默立运功的狂僧,铁中堂在出手格挡之余,却也一步步朝敌人推进,这又是另一种不同的优势。
孙武记得不久前的战斗中,狂僧似乎与北宫罗汉两败俱伤,但狂僧的这一击神完气足,法度严谨,看不出有任何中气不足的现象,令他不由得稍稍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金钟罩的抗击力始终高人一等,同等力量的冲击下,受的伤就是比别人轻,再加上几个时辰的调养,伤势已经痊愈大半,此消彼长之下,狂僧与北宫罗汉得实力就更悬殊了。
面对那鼓荡着金钟劲的沛然一击,孙武很想奋起雄心,与敌人硬拼一记,算是同样修练金钟罩的后辈,向前辈做武学讨教。然而,连续的战斗与耗损,小殇那粒药丸的效果又已经无用,现在孙武最多只能运起第四关功力,若是与狂僧那金光闪闪的一拳硬拼,那就像是拿鸡蛋砸在石头上,必死无疑!
两名强敌的联手合围,毫无破绽,孙武还没落地就已经被追上,陷入包围气网当中,如果是正常情形,少年连抵抗一招的机会都没有,但此刻却有所不同,因为经过这一踢、一退,他已经有效地把敌人注意力全引在自己身上,背后空门却全暴露在等待已久的拓拔斩月之前。
「铁中堂!佛爷到嘴的肉,你也敢来抢!」
练至第九关的金钟罩,已是天下间少有的刚猛武技,纯以武学威力而论,铁骨功并不足以抗衡,可是凭靠其中精气转易的诀窍,铁中堂瞬间掌力陡强,竟能与狂僧拼个不相上下。
(要赶快脱身才行,继续被困在这里稳死的……可恶,穴道被制住,冲不开,这样子根本没办法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