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零七分,正给老周倒水的周展昭忽然觉得身躯一震,停了半秒才迟疑地回头:“是地震吗?”
“正常地震哪有带配音的?还叫的是人名?”说着,眯缝着眼睛的老周一把捞过拐棍就要往大门走,边起身还边嘀咕:“这个钱钱,什么都好,就是这嗓门有点太大了,不知道咱们这个是老楼?震塌了咋整?”
“楼虽老,但抗震指数还很ok。”
一只胳膊拦住了老周的去路,前一秒还急不可耐往门外奔的老周脸一垮,张嘴想说话。
“别说,说了也不会被采纳,你答应过我好好在家休养不管其他事情的。”
被堵地哑口的周红旗嘴巴开合几次,也没发出来一点声音,这是他和周展昭约定过的,为了给社区拆迁找一丝可能,只要不涉及刑事的,老百姓也不强求着找警察的,就让周展昭和简钱钱去处理。
话的确是他说的,但真落实到行动上,就……
周红旗想打个商量:“儿砸,要不……”
周展昭说:“信不过我,简钱钱还是信得过的。”
周红旗道:“是,我是……”
周展昭又说:“钱钱比你聪明多了,对付那群家伙也比你有经验。”
周红旗摇头:“经验归经验,但毕竟你们的身份……”
周展昭补充:“身份虽然有局限,但相信靠经验和智慧同样可以给他们上一课。”
老周同志彻底无言以对了,周展昭说的那些话都是他先前对他和简钱钱说过的,曾经的信誓旦旦如今被儿子拿出来还给自己的感觉除了啪啪打脸再无其他,但老周是真的不放心,他怕到头来事没办成,本就乱套的小区再因为儿子这么一搅和更就乱套,犹豫再三,他决定再挣扎一下。
“儿砸。”
已经走到门口的展昭脚踩进鞋,拽直裤脚。入秋后,他那双略显商务的黑皮鞋在渐凉的天里终于不再显得那么突兀了,他低着头,像没听见老周呼唤似的专心理着裤子,嘴里却说:“老周,你是党员,食言而肥不是党员该干的。”
那只伸到半路的手闻声骤然停住,老周的脸抽了两下,半天才挤出个笑脸,原来伸的平直的手手肘一屈,手握成拳向下一顿:“儿砸,你误会你爸我了,没想说别的,就想说句,加油,加油,儿砸。”
他那张脸写满了勉为其难、我在撒谎、心有不甘等等字眼,看得半只脚已经出门的周展昭想笑,沉默半秒后,他扭回身子,有样学样地曲起手肘向下一顿:“加油!”
啊啊啊,臭儿子太会气人了!砰的一声,门里的老周生着闷气,门外的展昭看着“高”自己半头的简钱钱,收笑,说道:“我有点担心你的节目。”
“怎么了?”本来兴冲冲下楼的简钱钱闻声一愣,下到一半脚又收了回去,两个人就那么一个站在台阶上,一个站在缓台上,互望。
“所谓的邻里矛盾不是丢钱就是算错账,你不觉得没劲吗?”嫌她夹着两根拐杖碍事的周展昭伸手拿过一根,再看她把腾出来的那只胳膊用来扶栏杆,嗯,顺眼多了。
简钱钱还在一门心思想着他的话,压根儿没注意拐杖的事:“可是他们肯定不会是算错账那么简单啊……周展昭,你故意的!”
发现被耍的简钱钱一瘸一拐追下去,那只石膏脚悬在半空,不时激动地和栏杆碰撞一下,咚一声。
周展昭听见了,拎着根单拐放缓脚步,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看来还是有进步的,已经能够骗到了。
“是故意的。”他说。
“……”
撅了半天嘴,没想出什么话反击他的简钱钱深吸一口气:“不和你一般见识。”
“你对你的见识区间是不是有误解?”
“周展昭!”
“干嘛?”周展昭停住脚,回头看向身后的眼神是那么的云淡风轻。
简钱钱眼睛有些红:“你能不能别呛着人说话?”
“不能。除非咱们不说话,不过那个恐怕很难实现,你还要靠我给你扛节目,既然求人就要拿出点态度。”
“我没求你……”
“你不需要我入镜?”
……
周展昭手插着口袋,看着哑口无言的简钱钱,临近楼宇门的地方,发白的日光斜射进来,落在他脚上,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一只喜蜘蛛,竟攀着他的裤腿织网,他跺了下脚,抬头看向上面,目光笃定而挑衅,他吃准了简钱钱不敢说什么。
可这次,他的吃准真的吃的不那么准,也许是他眼神里的意思太露骨直白,简钱钱终于怒了。
也不管脚上是不是有伤,她直接从台阶上一蹦而下,跳到了周展昭身边,一把拽过她的拐杖,夹回了腋下,一字一顿的说:“我、不、用、你、了,用、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