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紫今天确实被气惨了,她怎么都不敢相信苏辰会说出要她嫁人这种话。
再看紫仙的神情,苏紫总觉得母亲也是来劝她接受苏辰的安排,乖乖嫁给龙舜,于是心里更不高兴。
从小到大,父母对她都偏于溺爱,只要不是犯了什么大错,一点点小小的顽劣那压根就不是事。就连婚姻嫁娶这样的事,父母也不催她、更不会逼她要如何如何。
也许是从小就受到紫仙的耳濡目染,她对亲生父亲也有一种深深的依恋,喜欢跟着父亲、喜欢有他的陪伴。她兀自记得,有那么一回,苏辰在院子里想着什么事,背着手踱着步,慢吞吞地走着,而她那时才几岁大,就悄咪咪地跟在苏辰身后,学他的样子。
但她人还小,步子要迈得很大才能跟上苏辰,于是就有了一个大人在前面慢吞吞走着、一个小小的丫头在后面摇摇摆摆跟着的画面。小丫头脸蛋红扑扑的像一个熟透的苹果,追着父亲的脚步,一副卖力的样子,但笑得很高兴。
忽然,男人停下,小苏紫撞倒了男人的腿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等她揉了揉额头,嘟着嘴望向父亲时,他已经蹲了下来面向她,满脸笑容地把苏紫抱了起来,一边蹭着她的小脸蛋一边宠溺地问道:“小乖乖,屁股摔疼了吗?”
苏紫捧着脸,扭捏地说着“不疼”,又张开手搂住了父亲,在他的怀抱咯咯笑了起来。
还有那么无数次,她睡觉都睡在父母的中间,脸要向着父亲,连母亲都会开玩笑,说自从有了女儿,父亲抱得最多就是女儿了。
她小时候最喜欢挂在父亲身上、窝在父亲坚实有力的臂弯里呼呼大睡、扒着他的背乱晃……只是随着一天天长大,这些童年时的玩乐一去不返,因为母亲教了她什么叫“女大避父”、什么是“男女有别”。
可这都没改变她对父亲发自内心的依恋,因为她的父亲陪伴了她百年,守着她从咿呀学语到亭亭玉立。即使后来苏辰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远游,她也会在一日复一夜的期盼中,等着父亲的身影出现在家门口。
以至于,那年苏辰闭关二十年回来,她满心欢喜地想给父亲做一顿饭却被他一句话给惹得生气,第二天还跟姐姐一起捉弄了苏辰。
现在,父亲要她嫁人,她当然知道隐藏在暗中的危险有多巨大,可她一想到以后不能再随时对着父亲撒娇、再每天看到父亲、再听他罗里吧嗦,她心里就堵得慌,对苏辰安排的婚姻极端排斥。
她只想做父亲身边一个无忧无虑的小闺女,不愿意去到他人家里时时刻刻都要注意着言行,即便这一家人对她很喜爱、视她如己出,她嫁了过去会有亲闺女一样的待遇。
若要从此和父亲隔着一片海相望,她就是无法接受!
父亲在哄她,母亲也来了,难道她真的要跟父母长久地分别了吗?此后只能在偶尔回娘家的时候,才能冲着父亲撒撒娇了吗?
紫仙让苏辰先退到一边去,她挽着女儿的手慢慢散着步,端详着愈发美丽的苏紫,心里也有诸多不舍。
“娘,我不想嫁人……”苏紫泫然欲泣地说道。
紫仙轻轻叹了口气,揪了揪她的脸蛋,温柔地说道:“娘亲知道,可是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是该考虑有自己的家庭了。”
“我就陪着你和爹爹不行吗?”苏紫噘嘴道,“而且姐姐也不嫁人啊,她都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为什么我非要被安排啊?”
紫仙无奈地笑了笑,反问道:“可你知道你姐姐做出这样的选择需要付出多大的牺牲吗?相比之下,你若是嫁入东荒神脉,反而还能过得很好,有人疼着你也有人护着你,仍然可以像个小公主一样。”
“我……”苏紫黯然垂首,说道,“我知道姐姐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可这至少是她愿意去承担的;我嫁人不是我自愿的,虽然干爹和干娘们很疼我,可那也比不上你和爹爹对我的疼爱啊。”
紫仙看着女儿,又捏了下她的脸蛋,然后说道:“紫儿,你跟娘亲说句真心话,真的不愿意嫁人吗?”
苏紫抬头,与紫仙对视,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不愿意,这不是我想要的一生。”
“那你想要的一生是什么样的?”紫仙继续问道。
苏紫认真地想了想,答道:“我想留在家里做一个孝顺的女儿,爹爹不在家的时候,我可以陪着你和大娘、三娘还有哥哥嫂子;如果有一天,敌人杀到了我们家里,我可以为家人流尽最后一滴血……”
“别说了!”紫仙抬手按住了女儿的唇,眼中含泪,不愿听她继续说下去。
苏紫却笑了起来,搂着紫仙说道:“娘,女儿的心愿就这么简单,我所求的一生也是这么简单。”
紫仙的心在抽动,她想哭,为自己的女儿而哭。
生在这个时代这个家里,苏紫虽然受尽了万千宠爱,可也要面临莫大的危机;有苏辰这个父亲是她的幸运也是她的不幸,因为苏辰的一生就注定了不可能平静。
若是需要苏紫为这个家流尽最后一滴血时,意味着什么便不言而喻,而这个结果是紫仙和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紫仙也有了决定,而她今夜做出的任何决定,家里的人都会支持她。
“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其实娘亲也不舍得你。”紫仙轻轻地笑着,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脸颊。
苏紫开心地跳了跳,亲昵地抱着母亲说道:“娘,你真好。”
“好啦,你爹还在眼巴巴等着你原谅他呢,不跟他计较了好不好?”紫仙拍着她的背,语调极尽温柔。
苏紫又翘起了小嘴,嘟囔道:“那我就听娘亲的。”
看到去而复返的母女俩,苏辰惴惴地迎了过去,紫仙笑意盈盈,苏紫还是不正眼看他,一张樱桃小嘴翘得老高。
“我做主了,女儿不愿意嫁人,那就不嫁人。”紫仙难得霸气一次。
苏辰挠着头叹了口气,虽然有些遗憾,但也不再坚持,很识趣地说道:“那行吧,紫儿不乐意那就算了。”
“嘿嘿,谢谢老爹。”苏紫这才眉开眼笑,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苏辰也挺无奈,啧啧道:“你倒是开心了,可四脚蛇的打算落空了,赶明儿非得跟我打一架不可。”
“嘻嘻,爹爹最厉害了,一定能打得过干爹。”苏紫蹦到苏辰身边,挽起他的胳膊,调皮地晃了晃。
苏辰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说道:“不怪父亲了?”
苏紫闻言又是一瘪嘴,倔强地说道:“哪有!我今晚要陪着娘亲。”说完她就溜进了紫仙的房间,还从门后探出脑袋做了鬼脸,对苏辰说道:“不让你跟娘亲睡,气死你!”
等苏紫缩回了房门后,苏辰歪着头看向紫仙,幽幽地说道:“这丫头越来越坏了,一点也不想要弟弟啊。”
紫仙嫣然一笑,说道:“你还想我给你生个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