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天纪两百零五年,四月十四。
金陵城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太后一党在某天夜里之后,突然决定将新皇的登基大典提前,不想再给林君涵反扑的机会。
因为,在太后决定销毁真遗诏的那天晚上,藏在她寝宫内的真遗诏不翼而飞,整个皇宫从内到外,竟是无一人察觉!
没人知道盗贼是如何进入皇宫、如何找到真遗诏又如何离开皇宫的,这引起了太后莫大的恐慌,不得不连夜召集党羽商量对策。为了不陷入被动中,太后党不得不冒险将登基大典提前,扶植傀儡新皇上位后,再以反叛的由头清理太子一党。
这个时候,被以各种理由调离金陵城的文武大臣还未走远,他们依计装作不知情,继续离开金陵城,实则暗中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反扑金陵。
四月十四这天,登基大典正式开始。
林君涵携太子妃出席,身边仅有一队太子府的护卫,如李明世、王仁这些得力干将已经“受命”离开了国都。
“殿下,臣妾只求您能善待母后……”太子妃黯然低语,她知道林君涵有夺位的打算,只是不知道他的具体谋划。她是先帝之女,又嫁于林君涵为妻,夹在夫君与母亲之间,这段日子内心相当煎熬。
“兰儿放心。”林君涵握住了妻子的手,坚定地说道。
芈兰点了点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登基的繁琐仪式开始,太后提拔上来的内侍总管当众开始宣读伪造的先帝遗诏,向吴王朝的臣民宣布新皇即位。
在授予那个平凡的芈氏男子玉玺之时,林君涵安排的一位老臣站了出来,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发出了反对之声,言道:“太后娘娘,先帝在世时收林君涵为义子并立其为太子,为何皇位不是传于太子,而是一位不相干的人?!”
议政殿上落针可闻,新皇面露慌乱,求助似地看向太后。
太后冷眼一扫,己方一位老臣便站出来反驳道:“太子并非先帝子嗣,更与先帝无血缘关系,皇位传于先帝子侄有何不妥?更何况先帝遗诏在此,难道你是在质疑先帝的决定么?”
“先帝的决定,是传位于太子!”太子党的老臣怒道,“先帝薨逝前,只有太后陪侍于榻前,谁知这份遗诏是真是假?莫不是尔等假传遗诏,意图颠覆我吴国江山?”
“张大人,你大胆!”太后凤目一立,斥道,“本宫是吴国的太后,岂敢忤逆先帝遗愿,做下无益于吴国江山之事?本宫念在你追随先帝多年,立下诸多汗马功劳,今日便不追究你这大不敬之举。”
“哈哈,你一介妇人,假传遗诏妄图把持朝政,当真以为吾等不知么?”张大人哈哈笑道,“太子为国朝征战天下,打下了这万万里大好河山,这是满朝文武看在眼里的事实,你那侄子有何功德竟敢觊觎帝位?”
张大人的言语已经形同谋逆,却也是多数臣子的心里话,若无林君涵等人征战沙场,吴国又如何能取代前越?战乱之后,为了吴国能迅速稳定下来,太子一系的臣工那是宵衣旰食、兢兢业业,否则吴国何来安稳?
太后之心,朝中无论是太子党还是中立派,只要不傻都看得出来,相较于一个庸碌无为的傀儡皇帝,那些雄心壮志的臣工更愿意效命于一个有野心有作为的帝王。
新皇面对这一场面完全是手足无措,而太后更是被激起了怒火,对着议政殿内众臣说道:“本宫遵先帝遗愿,辅佐芈氏血脉继承大统何错之有?尔等追随先帝至今,难道要违逆先帝遗诏么?”
“臣等非是违逆先帝,只是不愿我大吴江山走入歧途。”张大人强硬而又正义地说道,“太后娘娘,老臣只有一问,您手上的遗诏真的是先帝遗诏么?”
“自然是真的!”太后以坚决地说道,“本宫与先帝鹣鲽情深,岂有不尊先帝遗愿之礼?”
“那这又是什么?!”张大人高声一喝,从袖中拿出了一卷帛书。
众臣皆看过去,那帛书与所谓的遗诏几乎一模一样,那上面有一个特别的印记,而内侍总管手中的遗诏上也有。
太后脸色一变,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林君涵,她本就怀疑是林君涵派人盗走了真正的遗诏,只是没有任何证据,现在真正的遗诏出现,坐实了她心中的猜想。
“大胆,尔竟敢伪造先帝遗诏?!”太后回过神,指着张大人喝道,“来人,给本宫拿下这个乱臣贼子!”
“是!”
禁卫军中,立刻有人上前,欲扣住张大人。这时,林君涵站了出来,威严的目光一扫,那两名禁卫军便犹豫了起来,迟疑着不敢上前。
“林君涵,你这是何意?”太后冷声道。
“太后娘娘,两份遗诏孰真孰假,只需一验便知。”林君涵淡然道,“张大人为我朝肱股之臣,若太后娘娘未查明遗诏真伪就重罚张大人,只怕会让列位臣工寒心啊。”
“请太后验明诏书真伪!”
随着林君涵出面,不少大臣也出言劝阻,要求太后当庭验证遗诏的真伪;太子妃芈兰垂下了头,不忍看夫君与母亲争斗。
“遗诏乃先帝亲手交予本宫,岂会有假?”太后说道,“倒是张大人,你所谓的遗诏又是从何而来?若你说不清楚,本宫必治你一个谋逆之罪!”
张大人面不改色,林君涵负手而立,对太后说道:“太后,张大人手上的诏书是臣交予他的,目的便是请张大人辨明诏书的真伪。先帝既立臣为太子,臣本当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且先帝在世也多次想张大人等心腹老臣表明,日后要协助臣治理好天下;而今先帝薨逝,却是太后所选之人继承皇位,臣心中不解,便请了能人异士找来先帝遗诏,想知道先帝是否真的改变了主意。”
殿中的文武大臣都甚为吃惊,林君涵这就摊牌了?
林君涵却继续说道:“若先帝真改变了主意,臣自当尊奉新主,为我大吴鞠躬尽瘁,不敢有丝毫二心;但若是有人从中作梗意图篡国,那就恕臣大不敬之罪了!荆扬两州的万万里河山,是先帝身边的一众老臣尽心竭力打下来的,容不得任何人践踏!”
曾经的老臣,或驰骋疆场浴血搏杀,或运筹帷幄安定后方,皆为了同一个信念奋战,终于打下了这片大好江山;这江山里有他们的心血,更承载了他们举事之初的梦想。
或许随着时间流逝,有些人的心已经变了,但仍有人初衷不改,一心想要守住他们的“梦”。
林君涵的话语,无疑引起了不少老臣的共鸣,就连太后一系都有人动摇,在反思如此夺权是否应当。
“太后娘娘,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难,若因您今日一念之差而使国朝陷入万劫不复,百年之后,您又如何去见先帝呢?又如何对得起那些血洒疆场的无数将士呢?”林君涵语重心长地说道,“今日,恳请太后验明遗诏真伪,以平息朝野之动荡,避免有心之人颠覆朝纲。”
太子一系的群臣再次奏请太后验明遗诏真伪,其声势已经压过了太后这一系的人,将他们逼到了一个死胡同。
然而,太后仍是一口咬定太子林君涵伪造先帝遗诏,不肯让步。
议政殿内的情势已经是剑拔弩张,林君涵眼帘低垂,心中暗叹,他与这位义母的情分终是到了头,两人之间只剩权力角逐。他若胜出,虽可以放过太后一系的人,却不会再重用;太后若是胜出,他这一系的人都要面临灭顶之灾。
再一看神情畏缩、都不敢插一句话的新皇,林君涵更坚定了夺位的决心,也更只有坚信在他的手里,吴国的江山才能稳如磐石,成为日后统一九州的坚实后盾。
言语之争已经没有了意义,太后根本就不敢验明遗诏的真伪,否则她就要背上谋朝篡位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