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瞥向柏晏，以仙力震开了他的手。
柏晏顺势松开手，轻叹道：“武家已经难成气候，但妇孺无辜，请苏兄手下留情，莫要再造杀戮了。”
“柏晏兄，武家对凡人下毒手的时候，鱼凫氏知道么？”苏辰漠然问道。
“……”柏晏神色一滞，不知该如何回答。鱼凫氏的眼线遍布蜀州各地，武家搞出这么大动静，他不知道是不可能的；苏辰这样问他的用意，不就是在责问鱼凫氏为何没有阻止武家么？
“听霜，素青，你们先把武家这些人看管起来。”苏辰吩咐道，“柏晏兄，跟我走一趟如何？”
“好……”柏晏点了点头。
眨眼间，星移斗转，柏晏跟着苏辰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地方，抬眼一看，是一个凡间江湖的门派；再一看，尸体堆得到处都是，血腥味到现在都没散去。
两人在尸堆中慢慢走着，柏晏越看这景象越是心悸。
听到和看到，感触自然是不一样，唯有亲眼所见、亲身所感，柏晏才真正明白苏辰此刻的心境。
苏辰一言不发，柏晏也无话可说，眼睛只是在废墟中看着。忽然他顿了顿足，又快步走向一处，将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小女孩抱了起来。
女孩不过四五岁，胸口有一个拳头大的血洞；柏晏神念一探，没发现心脏，不由得长叹了一声，伸手盖上了小女孩兀自睁着的双眼。
“这就是武家做的事。”苏辰简短地说道。
“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吗？”柏晏问道。
“差不多吧，但凡被武家找上的门派都没留下一个活口。”苏辰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管是走不动道的老人，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武家可是没像我一样手下留情。当然，似乎也没人来劝阻过武家的人，让他们别这么狠心。”
说着，他呵了一声，笑容怎么看都很冰冷。
“柏晏兄，你们鱼凫氏是追随人皇陛下守护九州人族的上古世家，你们守护的到底是什么？”苏辰问道，“这些凡人不属于九州人族吗？我等人族修士本就出身于广大的凡人，我是如此，魔教是如此，武家就不是如此了吗？为何武家可以随意挥动屠刀，而有人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时候，就有人来保他们呢？武家人的命是命，这里凡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柏晏答道：“鱼凫氏守护的是蜀州修界的安稳，以确保蜀州修界能在相对的和平中发展。苏兄也知道鱼凫氏的立场，只要不是危及蜀州修界，鱼凫氏在任何事上都保持中立。”
“所以兄台现身阻我，是认为我灭武家会动摇蜀州修界的安稳？”苏辰忽地一笑，“我以为柏晏兄是可怜那些妇孺幼童呢，原来是我想简单了。”
柏晏语塞，苦笑着摇了摇头，将那孩子重新放下后，轻声说道：“武家所为天理难容，但首恶已经伏诛，便请苏教主网开一面吧。”
“那就请鱼凫氏料理下武家的后事吧，那些妇孺孩童如何安置，一切听凭柏晏兄。”苏辰说道，“不过，武家血脉日后若要找我或者剑宗报仇，我可不会再饶过他们了。”
“好，请苏教主放心，在下会妥善安置。”柏晏叹气道。
“多谢柏晏兄了。”苏辰拱了拱手，心里竟有了轻松之感。
再次回到武家秘境，柏晏以秘法通知了鱼凫氏的人来处理武家的后事，苏辰和他告辞后，便带上鱼听霜三女回返绵州。
“教主，为何不斩草除根？”素青不解地问道。
“我本来就下不去手，柏晏现身阻我，算是给了我台阶。”苏辰轻叹，“我也不怕留下祸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素青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蓝如玉看着苏辰的背影，眼波流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听霜，将武家的事散播出去，无需添油加醋，事实如何便是如何。”苏辰对鱼听霜说道。
“教主，这样做妥当吗？”鱼听霜迟疑道。
“将真相公之于众，没什么不妥。”苏辰说完这话，就不再开口。
“是。”鱼听霜颔首道。
鱼凫氏多半会封锁武家的相关消息，尽管饶过了武家残留的血脉，但苏辰心中的怒没那么容易消退。这般做，不是为了宣扬他有多正义，而是要警告那些还不肯安分守己的人，敢动剑宗以及和剑宗有关的人，那就要准备好承受不可承受之代价。
苏辰对剑宗的未来也有了新的规划，鱼凫氏要做制衡者，那剑宗就来做卫道者吧，天下的不平事总得有人来管。
……
归天八十年，年关前后，武家覆灭的消息传遍蜀州，也传到了其他各州。
妙音阁最先回应了消息，隐世的天龙门、踪迹难寻的万毒宗也随后发声，对武家残害凡人的行径表示强烈的谴责。三家更是对外宣布正式退出折剑盟，与剑宗和平相处。
鱼凫氏倒是全无反应，默许了苏辰的这个安排。
折剑盟内的一些小宗族在得知武家覆灭以及蜀州这些大佬们的反应后，整个都傻掉了。
他们害怕遭到苏辰清算，连忙遣人拜访剑宗，向苏辰保证退出折剑盟，不再针对剑修一脉。
苏辰凭一己之力打入武家，灭了武家的全部战力，连带那位即将进军玄仙的老祖都死了，其他小宗族不怕才有鬼了。而且妙音阁、天龙门和万毒宗一退，折剑盟就是名存实亡，权衡利弊之下，这些宗族自然懂得怎么选择。
剑宗的外在危机算是解除，但苏辰这几日来就没开心过，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些失去了家人的孩子们。
外界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剑宗内，因此孩子们尚不知道一切，苏辰不认为瞒着这些孩子是最佳选择，可总也说不出口。
他甚至都没有把相关的事告诉给李明世等人，不过李明世他们这几天在外置办年货的时候，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但也只是知道武家杀害了来过剑宗的一些江湖人士，然后武家就被苏辰给灭了。
一开始听到这些传闻他们还有些不信，直到李明世两兄弟去找过苏辰后才得以确认，还得知有弟子的家人也同样遇害了。
一方面他们感叹于苏辰的强势，一方面也忧心无比。
剑宗才刚起步就遭遇此事，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他们同样需要做好善后之事，但小辈们聚在一起商量了一晚都没想好怎么告诉那些孩子真相。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决定等到年后再找个机会说出来，因为这种事不可能一直瞒着。
这个新年，孩子们过得很开心。
除夕夜里，苏辰夫妻四人也陪着孩子们守岁，看他们放烟花、嬉戏打闹，心里却颇有些苦涩。
而在新年之后，绵州城主造访剑宗，将这个噩耗带给了孩子们。
之后的情景一如苏辰等人的预料，好些个孩子自此成为了孤儿，但幸好还有剑宗，还有朝夕相处的小伙伴和长辈在，他们并不孤单。
不过，苏辰他们为了安抚好孩子们还是耗费了不少心思，也亏得苏辰师徒都是经历过这种事的，能够理解这些孩子的心情。
有了大人们的正面引导，孩子们化悲痛为动力，在修行时更加刻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