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曾是一个强到逆天的武道流派，如流星般耀眼，也如流星般短暂。
剑宗覆灭、剑修消亡的背后，是一个血淋淋的真相，时至归天纪，已经无人再提起当年之事。
当年，魔皇因剑宗的灭亡而震怒，对一干仙道宗门进行了清算，然而也没能挽救剑修的没落。
柳心儿再提此事，无疑是揭开了仙道宗门的一层遮羞布。
魔道的确出现过祸乱苍生之辈，而仙道一直以来自诩正义，却对全力抵御异界入侵的剑宗做了落井下石的事。尽管在场的仙道宗门里没有当年的刽子手，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整个仙道阵营一件不光彩的往事。
“柳姑娘，剑宗之事也不过是个例罢了，何况当年那些对剑宗出手的宗门也都受到了惩处，如今已全部消亡，又何苦揪着不放？”蜀州天龙门的一名弟子起身说道。
“是啊，吾皇已经清算过了，罪人也已经伏诛。反正事不关己，又何苦再提呢？”柳心儿冷冷一笑，“我为何提起此事，诸位还不明白？”
众人一愣，有些人脸色难看，倒是余珊珊平静地说道：“柳姑娘想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魔非魔、仙非仙罢了。”
柳心儿笑问道：“余姐姐可否详细说说？”
余珊珊微微一笑，说道：“世间功法虽有仙魔之分，但人心正邪无关仙魔。世人总以善恶分仙魔，其实并不准确；心中有恶，仙亦为魔；心持善念，魔亦为仙。我们一贯所说的仙魔对立，实际上就是善与恶的对立。然而，善恶是绝对的吗？仙魔也是绝对的吗？我想，不尽然吧。”
柳心儿抚掌道：“余姐姐说的好，我也认为，世人所认为的仙魔之分，不过是心中正与邪、善与恶的区分。”
“那贫道有一问，还请柳姑娘解惑。”尘心说道。
“道长请讲。”柳心儿颔首致意。
“既然姑娘认为，仙魔之分不过是正邪与善恶之分，那为何魔道之中存有不少伤天害理的功法，而仙道之中却几乎没有这类法门？”尘心问道，“若要以正邪善恶分仙魔，为何世人皆以魔为邪恶，以仙为正道？”
柳心儿神色一滞，这倒是个难以否认的事实，魔道功法中确实存在很多难为世人所接受的修行之法，且有很多人修行过。也正因此，魔道才始终被人看作是邪恶的，为世人所不容。
羽银泠面带微笑，缓缓说道：“我认为尘心道长所言，并不能否定柳姑娘和余师姐的理念，不过是又回到了诸位最初争论的那个观点。”
尘心奇道：“为何？”
羽银泠答道：“魔被认为是邪恶的象征，追根溯源，其实就是因为有人做出了为祸苍生的事，才被冠以‘魔’这一称谓，魔等于邪恶，也因此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观念。实际上自魔皇陛下统一魔道以来，魔教教众奉行《天魔心经》后，很多邪恶功法已经被舍弃了，是这样吗，柳姑娘？”
柳心儿点头道：“确实如此，以我丹宗为首，尊奉吾皇旨意，已将那些歪门邪道列为禁忌，魔教教众不允许触碰。”
羽银泠接着道：“道武宫和长生殿的祖师爷都属于仙道阵营，两家弟子所修习的功法却都源自魔皇，但道武宫立派千万年、长生殿立派六百余万年，有谁认为我们两家是魔呢？我曾听道武宫的苏辰师兄说过一事，九年前他回蜀州探亲，曾遇到过一个大乘期的修士，为一己贪念屠戮了上百凡人。他修的是仙道功法，行为却与恶魔无异。请问道长，此人该是仙还是魔？”
尘心一时语塞，其余众人也皱起了眉头。
羽银泠扫视了众人一眼，随后又道：“所以，我也赞同余师姐和柳姑娘的观点，仙魔之分当以正邪善恶来辩证，不应一概而论。”
……
一炷香已经燃烧过半，辩论也在继续。
仙魔当如何来区分？或者说，该如何来定义“仙”和“魔”成为了参试众人争论的焦点。
而羽银泠、柳心儿和余珊珊所持的观点，无疑是有些离经叛道的。
参试者中的非人族修士很少发言，因为他们对仙魔之分并不感冒，也觉得人族非要争个高低没有多少意义。
事实上，仙魔之分本来也多见于人族之中。非人族中，无论是妖族还是圣族，并没有刻意区分仙魔，当年仙魔大战也没有将太多非人族牵扯在内。严格来讲，仙魔之战属于人族的内战。
而世间常将妖与魔联系在一起，视之为恶，多少有些以偏概全。
非人族大体分为两类，如龙、凤凰、麒麟、朱雀等，为先天圣灵，多被世人奉为祥瑞、神明，故称之为“圣族”；而妖族多是寻常的飞禽走兽、山石草木修炼而成，属于后天圣灵，以“妖”为名，和圣族进行区分。
青丘狐族较为特殊，是以后天圣灵的身份跻身圣族之列的，古往今来仅此一例。
实际上，妖族也是可以向着圣族蜕变的，比如蛇类可以蜕变成龙，飞鸟可以蜕变成凤凰，当然这需要一些特殊的际遇和功法。但也说明，先天圣灵和后天圣灵其实是相通的，都是天地造就的生灵，只是起点不同。
就如人族的仙与魔，本质上都是人，只不过选择了不同的路。
这场关于仙魔之分的争论，直到一炷香燃尽，持不同观念的人也没有说服彼此。其中来自三教和九大古世家的修士也提出过不同于传统的观点，在争论中有着突出表现，不管是对参试者还是观战者都有不小的冲击。
时限到后，老儒生示意众人结束争论，然后叹道：“诸位小友所言皆有各自的道理，但仙魔之分由来已久，至今日已经很难说出个是非对错。老朽不才，但有一言想说与诸位。”
“前辈请讲。”柳心儿恭敬地说道。
老儒生缓缓言道：“仙也好、魔也好，无论如何区分，但请诸位莫忘修道初心，秉持本性、莫入歧途。”
“多谢前辈教诲。”一些年轻修士纷纷起身，向老儒生行礼。
羽银泠感慨道：“是啊，魔也好、仙也罢，所修所求的都是心中的大道，万法殊途、大道同归，无非是所走之路不同罢了。”
老儒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文试第二轮结束，也到了公布进入第三轮的人选的时候了。虽然还有人在回味先前的辩论，但更多人都关注着武道碑。
这一次，只有十人能够脱颖而出，谁都希望有自家的人。
武道碑光芒闪烁，缓缓凝出了十个人的名字。
排在首位的便是柳心儿，其次是羽银泠、再次是余珊珊，再之后的七人却都是发表过新颖观点的人。
非人族修士竟是全部落选，青榆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