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坐在北冥小丫头后面的那个小伙。”赫连无心指着苏辰,笑眯眯地又说了一遍。
道场中,或错愕、或意味深长的眼神落在苏辰身上,让他压力陡增。曦月和宫亦谣的神情最是怪异,倒是三家的长辈和玄陵真人神情始终淡然。
苏辰站了起来,拱手道:“前辈怕是看走了眼吧。”
赫连无心却道:“老夫虽然已经活了几千岁,但自问眼神还不错,来来来,小家伙上前来,让柳老儿好好看看。”
苏辰眉头微皱,却见到顾长惜对他点了点头,顿时恍然,便大大咧咧地来到了道场中间,与赫连无心面对面而站,柳乾祐此时也离开了席位,来到了苏辰跟前,上下打量着他。
玄陵这时开口了:“柳老魔,可还满意?”
“你心中也该有数,问我作甚。”柳乾祐却是一甩袍袖,冲着玄陵说道。
玄陵只是笑了笑,不答话。而在座不知内情者,顿时升起了莫名的念头,这年轻人怕是不简单,否则柳乾祐与玄陵怎会有这般对话?而且北冥、长生殿和东荒的人似乎太过平淡了。
慕长歌死死盯着苏辰,莫名联想到了多年前青空山的那个“王星”。
“你们二位到底要干嘛?”苏辰低声问道。
赫连无心与柳乾祐忽地一笑,后退半步,齐齐躬身抱拳:“参见圣子!”
苏辰愣住了,在场不知情的人也蓦然失神,整个道场在一刹那落针可闻,只有曦月捂着嘴笑了起来。
“苏辰!”
“是你这魔头!”
……
太极门那边,舒穆宴兄妹最先叫出了苏辰的身份,更多人反应了过来,一时间,不少仙道威压涌向了场中。
“哼!”赫连无心和柳乾祐齐齐一哼,仙威尽展,挡下了这四面八方涌来的仙道威压,将苏辰护在了中间。而在悄无声息间,顾长惜、白龙王和望舒也出现在了场中,各展能为,死死地抵住了众多仙人的威压。
各家小辈一瞬间脸色发白,有如狂风骇浪中的小舟般飘摇。
一股更强却柔和的力量蔓延开来,将对峙双方的威压强行隔开,然后又将压向场中的那些仙威给逼迫了回去。
在场唯一的玄仙,玄陵出手了!
众仙骇然,不得不收回了自身的仙威,而赫连无心等人也气息尽敛,玄陵也收回了自己的力量。
“玄陵,还不把李淳罡叫来?”白龙王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是自然。”玄陵淡淡一笑,对身旁的萧无畏说道,“让上清殿长老带李淳罡过来。”
萧无畏领命而去。
“玄陵掌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长歌开口问道,语气颇为不善。
“慕主事,不如让我这徒孙自己来讲,如何?”玄陵淡然说道。天子监的主事,其实就相当于掌门人,只是叫法不同。
“苏辰,你有何话说?”慕长歌转脸看向了苏辰,神色冰冷。
苏辰皱了皱眉,却没有理他,而是撤去了伪装,越过五位绝仙,来到了玄陵的面前,神色复杂地看着师公,最后跪在了地上,行礼道:“不孝徒孙苏辰,拜见师公!”
“唉,起来吧。”玄陵轻叹了一声,“把真相公之于众。”
“是。”苏辰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环视着道场中各方势力的人。扫视过那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苏辰朗声道:“诸位前辈,小子苏辰,道武宫三代弟子,师从苏星风。家师于十一年前遭同门所害,小子背负冤屈流落在外,今日终于得回师门,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一字一句,传入在场人的耳中,当年发生在悟剑崖的惨案曾震惊了整个修界,而今从苏辰口中再次讲述出来,却与大多数人所知相去甚远,让得很多人都震惊不已。
当他讲述完后,立刻便有人发问:“你说你是被冤枉的,可有证据?”
苏辰摇了摇头:“物证没有,但有人证。”然后,他向着赫连无心与柳乾祐说道:“两位前辈,请!”
赫连无心哈哈一笑,手一挥,放出了一个人来。
玄陵神色一滞,失声道:“玄岩师弟!”纵是他,也不曾料到会有与自己同辈的师弟参与其中。
玄岩脸色惨白,跪倒在地,不敢抬头与玄陵对视,他体若筛糠,却是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玄陵冷着脸,走到玄岩身前,问道:“我问你,苏辰所言可是真的?”无形的压力涌向玄岩,只一刹那就冲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玄岩痛哭流涕道:“师兄,是我糊涂!我不该助纣为虐!”
玄陵身子一晃,长长一叹,眼中满是悲哀。道武宫门风严谨,最是忌讳同门相残,而玄岩是他为数不多的同辈,又身为上清长老,却做出这等事来,让玄陵如何不怒?如何不悲?
满座哗然,到这一刻,这件事基本上就清楚了。苏辰是被冤枉的不假,但同门相残终归是件丑闻,玄陵居然选择公之于众,这倒是让各方势力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只是为了还苏辰一个清白?
苏辰的一众好友都露出了喜色,由衷地替他高兴。
“原谅我啊师兄!”玄岩一边哭喊一边向玄陵磕头。
玄陵叹道:“你不该求我原谅……妍儿,过来吧。”说着,他朝青榆身边的苏妍招了招手。
众人再次看向那个黑纱遮面的女子,纷纷露出了惊容。
苏妍摘去斗笠,揭开面纱,早已泪流满面。她跑到玄陵身前,哭着跪下,玄陵连忙将她扶起来。
“好孩子,你受苦了。”玄陵柔声道。
“师公……”苏妍扑进玄陵怀里,痛哭了起来。
“玄岩,你助纣为虐,残害同门,可知罪?”玄陵威严地问道。
玄岩瘫坐在地上,不答话,心中早已绝望。当着天下各大势力的面,玄陵断不可能饶过他,他忽然癫狂地大笑了起来,玄陵、苏辰看着他,默然不语,其余众人也只是默默地看着。
“玄陵啊玄陵,为何我们要同生一个时代,为何我们都在师尊门下?我什么都不如你,师尊也偏心于你,哈哈哈……”玄岩悲凉大笑,“我们那一代人中,你的光芒最耀眼,耀眼到让别人再也看不见其他人!我不服,我不甘,我恨!我恨啊!”话音刚落,他狂笑着,抬掌拍向眉心,笑声便戛然而止。
玄陵没有阻止,门规不可犯,这是铁律;容他自裁,这是法外之情。
随着玄岩倒地、生机尽灭,这五千多年的师兄弟情分也到此为止,无人会去深究五千年前发生在两人之间的事,只是从他最后的那些话语中,听出了一个小人物的凄凉。
“唉,将玄岩长老葬入后山陵园。”玄陵叹了口气,对门下弟子吩咐道。这才有几名弟子上前来,神色复杂地抬走了玄岩。